两人并排往前走,好几分钟谁也没说话,气氛有点古怪。
郑志远轻咳了一声,没话找话:“我看今天下午盖大棚的时候,潭叔挺支持你的事业。”
潭雨翠返乡创业,潭计文不同意,还要把她嫁给刘绪虎的事儿早就在村里传的人尽皆知。潭雨翠知道郑志远的话问的委婉,不过她说话不喜欢绕圈子。
“老潭那个人啊,在村子里过了一辈子,种地吃饭,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几乎就是他生活的全部。儿子有了盼孙子,以后要是有了孙子又会盼重孙子,潭家要靠儿子延续香火这件事,几乎成了他的执念。这也不能全怪他,他没去外面的世界看过,也没读过多少书,观念、认知几乎全来自于他的父亲。其实老潭啊,借他个坏心眼让他去干点啥坏事儿,他都没那个胆。”
潭雨翠说着,自己就笑了。见郑志远没接话,她便继续往下说。
“我刚上大学那两年,家里的经济状况紧张,老潭下了一个多月的决心,终于打定主意要跟着村里的人去大城市打工。我妈帮他把衣服、铺盖卷儿全都准备好了。临走的前一夜他坐在堂屋门口哭,说自己活了半辈子几乎没出过张庄镇,进了县城都局促的不知道该先迈哪一只脚,他说怕去了大城市以后找不到回家的路,哭完以后还是决定不去了。他这个人心思都写在脸上,连说谎都是自己主动露底,小私心有,但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
“你看问题很透彻,”郑志远夸她:“不愧是考过全县发疯哥
大棚盖起来以后,潭雨翠很快便把留好的紫薯种下到了地里。
为了保证地瓜芽能顺利育出来,她专门请人在地头上安装了摄像头,还跟弟弟商量好两班倒,天天留人在地头上看着。
吃过早饭,潭雨翠刚要去地里和弟弟换班,突然想起件事儿来。
“妈,我们小时候常吃的那种红皮儿白瓤的地瓜,咱家还有吗?就是咬一口能噎死人那种。”
黄金凤瞥了她一眼,“你直接说以前摊煎饼用的那种地瓜不就行了?淀粉大,产量高,我们这一代人几乎全靠它填饱肚子!现在一提起地瓜面儿的煎饼,我胃里还直往外漾酸水。”
“对,就是那个地瓜,咱家还有留的种吗?”潭雨翠有些兴奋。
“早没了!谁还留那个?没人收购卖不上价,现在都种西瓜红那个品种,酿酒、造粉条,或者烤着吃,都好。”
潭雨翠有些失望,嘟囔道:“白瓤地瓜也没你说的那么差吧?我觉得那种老地瓜还挺香!尤其是鲜地瓜擦成薄片晒干,然后过清水洗,再上石碾轧成指甲盖大小的碎片,拿回来跟江豆、红枣、花生、饭豆一起放大铁锅里添上水用柴火煮,等豆子煮开花了,地瓜干也绵软成了粉,舀上一碗再放勺子白糖,又香又甜比啥八宝粥都好!这碗粥,地瓜干就是灵魂!”
黄金凤才不管潭雨翠夸的天花乱坠,她这一代人最不爱吃的就是地瓜土豆、白菜萝卜。小时候家里兄弟姊妹多,饭能吃饱已经谢天谢地,一年四季的主粮就是地瓜,烤的蒸的煮的,地瓜面儿的窝窝、煎饼她早就吃了个够,不夸张的说,那时候打个喷嚏都有地瓜味儿,一辈子不提地瓜她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