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未见,亲生父亲没有认出亲生儿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样的父亲,为什么非要生孩子?难道是为了留下他残次品的基因,让他的孩子继续受罪吗?
既然他没认出来,陆元也不打算相认了,他冷着脸,平静地扯谎道:“房主不在这里,我长租了下来。”
男人脸上尽是早年劣行和在狱中搓磨的痕迹,一道一道,藏纳几十年人生的污垢,谄媚贪婪地一笑,簌簌落下,“小兄弟,俺是房主他爹,打个商量,你以后房租给俺就行,小孩子哪里知道怎么管钱。”
陆元冷静道:“我和他签了合同,要是给你钱,你就去把他找来,我们重新签合同。”
那人一听立刻急了,“俺是他老子,他不该拿钱孝敬俺吗!你个小毛孩怎么这么轴……”
陆元心中的恨意和恶心交织在一起,充斥着他的理智一点,他开门关门,把污言秽语和男人被关在了门外。
门又被砸了很多下,力道之大震得墙灰都落了一层。
见外面越骂越欢,没有一点停歇的意思。陆元直接开门,男人的力道没收住,手砸在了门把上,疼得他咧嘴直叫。见陆元出来,他换了衣服得意的表情,冲着刚刚路过邻居的方向得意大喊道:“你磕到俺的手了,要医药费。不过算你小子长眼,你爷爷俺……”
没等他说完,陆元庆忍着心中的愤怒和恶心,把电话放在耳边:”喂,110吗?这里是xx区xx街道xx村小区xx号楼……”
男人见陆元报警了,先是错愕地愣了一下,下一刻就想去抢手机。可陆元微微一闪,只冷着脸往那一站,男人这小身板根本打不过。
男人咽了咽口水,捂住自己磕疼的手,一边裹紧他自认为还存在的尊严,放下一句“你等着”,一边飞也似地逃了。
对门好事的邻居见人走了,阴阳怪气道:“他肯定也是来找人的,怪可怜的,你留他住楼道里又怎么了?”
陆元冷笑:“叔你这么好心,把他请你家里当爹供着呗,反正他在找儿子,这样一来你俩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邻居一听这话黑了脸,但知道陆元在这里的威名,便只能关起门咒骂了几声。
处理完楼梯里的酒污和排泄物,陆元只觉心中还是塞着一大块棉花,软绵绵地塞在那里,咳不出来,咽不下去,不上不下地憋屈得很。
那个味道让陆元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和母亲被家暴,母亲不堪重负丢下他跑了,他便成了父亲唯一的发泄沙袋。八岁前,他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肉,碗里连油花都见不到,比同龄人瘦小了许多,经常被人欺负。
直到父亲因为赌博抢劫失手杀了人进了牢,陆元才终于不用挨打了,不过这份毒打变成了社会的毒打。
碰见傅城筹之前,陆元的生活真的还不如肉店门前的流浪狗,流浪狗都能得老板的垂爱,每日吃一块肥肉。陆元却只能和其他狗一起在垃圾桶里抢骨头吃,这真的不是夸张,他最喜欢就是去那些高档小区或者是饭馆、便利店后的垃圾桶那找别人吃剩丢掉的东西。
那样的日子他一秒都不愿意回忆。
这样的地方他一刻都不愿意待。
最后,在忽明忽暗的声控灯下,陆元拨通了那串他背得滚瓜烂熟,却一直没敢拨出去的号码。
在机械的忙音中,陆元本就烦躁的血液似要被忐忑烧沸,就当他正要挂断时,清亮的女声从小小的电话那边传来,掐灭他心底那一个个火苗,熄了他的焦躁不安,也终于把他胸口的那团棉花打湿顺了下去。
轻柔的声音传来:“陆元,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声控灯灭了,楼道里陷入静谧的昏暗。黑暗让整个世界的边界都消解了,陆元抓住这个声音,短暂地脱离了这个让他恶心的握手楼。
半晌,昏暗中的陆元道:“我不要钱,但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第二十八夜牵手
暮夏之后便是秋,天气终于没了那份燥热,唐镜堂今日出门前专门往膝盖处喷了一下香水,舍友一脸暧昧道:“你喷香水,要么是自己今天特别开心,要么就是要去见人,今天是哪种?”
“第一种,去当家教挣钱,谁见到钱不开心?”唐镜堂解开袖口,确认了自己穿着并无不妥,最后带上她的黑框眼镜,出门打了辆车。
出租车到巷口就停下了,老旧的居民区路很窄,司机进去就很难掉头。
唐镜堂走到傅家时,见陆元在抄傅方圆的笔记,那样一个壮汉缩在小书桌一角,属实有些滑稽。虽然唐镜堂每次都觉得陆元健壮,但其实他不胖,肌肉也不是健身房里那种大块大块的,只是在这样一个温馨拥挤的家里,显得大只而已。
陆元那晚和她说想旁听的时候,唐镜堂一开始是惊讶,然后是开心,毕竟喜欢学习的小孩不常见了。
唐镜堂擦了擦汗,搬了一个椅子坐下风扇旁边,笑得格外和蔼:“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两个人一起学习了,我先定一下规矩,不能嘲笑对方,相互鼓励,相互尊重,可以做到吗?”
“能!”两人异口同声。
不得不说,陆元虽然基础差,但确实聪明。而且谁能抗拒那一双清澈璀璨的眼睛带着十足的求知欲望向自己,并且叫自己老师?反正唐镜堂抗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