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松树上颤着冰渣,被风敲碎扑打在两人身上,地上的积雪下还可能藏着几片未被扫走的枫叶,白寒下红得透彻。
江舟一鼻尖上裹着层粉冻,心里暗着的压抑被轻轻挑开了一个小口,鼻腔缓了口清新的空气。
“嗯。”江舟一垂下鸦睫,黑发未干,水珠打在橘色羊羔绒睡衣的后背,凝成一颗颗小冰棱,黏挂在上面。
微黄暗的路灯照在上面,有些反光。叶姝视力很好,抬手轻轻拍下那些冰晶,把头顶的鸭舌帽盖在江舟一头上。
浓稠的夜色里,鸭舌帽过于单薄,却是江舟一身上唯一的温暖源,从天灵骨淌下。
“沙沙”声从转口冒起,是轮胎挤压积雪的声音。
终于上车,两个人缩在车门一角。
手机屏幕映亮两人的面庞,群里消息不断,宋枝和廖棣她们都在路上。
橘红色的睡衣从袖口露出来,衬得握着手机的手莹白透光,更显得手心的两道红印瘆麻得张狂。
今晚的月亮很圆,圆得甚至有些强硬了,强硬到要把才分别的人扯在一起。
第一人民医院的门口离住院部有一段距离,路面很滑,两人一路小跑,远远就看到大楼前檐下的廖棣。
她正双手埋在兜里,僵硬地踌躇。
两人在她面前站定,第一次见她披散着头发,额角的碎发粘黏在两颊,颊边肉被风熏得黢红。江舟一侧了些身子为她挡风:“怎么在外边不进去?”
廖棣抬眼看见熟悉的两人,停住胶灼的脚步,却忘了把它收回来,就这般杵在原地,再没有平日班里猴王的犷气,鼻腔拧出酸涩,明明是面无表情,却突然哽咽:“…我不敢进去…”
江舟一在脑海里编织着话语想安慰她,被背后的脚步声打乱——宋枝的雪地靴的鞋帮被雪浸湿得快要融化,马尾跑得松散,搭在衣帽上。
“白一鸣怎么回事啊,他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他,他!呜,我!吭,我……”宋枝吸着鼻子,语气越说越酸,最后断续到失语。
她没说上话,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落在后面的爷爷奶奶。
铲过的雪地湿滑不好走,两个老人互相拽着胳膊,蹒跚过来。
江舟一和叶姝连忙跑去搀扶。
年龄在这种时候找到了它的作用,拼凑出四个孩子的主心骨,搭建有恃无恐的依仗。
血液部在十五楼,电梯里四个小人围靠着老人。
“等会见着一鸣别苦着小脸昂,说不定没多大事呢!我以前认识一个小伙子,他跑了老多家医院,花了半个月才确诊这病呢!一鸣这才几天昂,误诊也是挺常见的,噢!…就算得了,那小同志都多少年了,早治好了,现在活蹦乱跳的呢!”
只要没到崖边,这些话就是肯定,总归能稳住麻乱的心。
听话。
几人雏鸡一般乖巧,点头如捣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