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翻阅自己带回来的其中一本史书时,王教授也有点怀疑人生:他每个字都认识,但连起来的每句话,却无论如何都不解其意。
味精炸弹炸出关东煮大仙
藏书(2)
“可真邪门儿了!”嘀咕完以后,这本连历史学教授都看不懂的无名史书,就被锁到阁楼里去吃灰了。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是王桐尧最最讨厌的历史课,他赶在上课铃响起的前一秒翻出了学校围墙。
他边走边在心里猜测,今天的晚餐不会比那道五味俱全的青椒苦瓜炖牛腩好到哪里去,因为王教授今天也没课,肯定会再去皇城庙瞎溜达。
迎接他们父子俩的,也必然是赵女士翻倍的怒火,和空空如也的饭桌。
机智如王桐尧同学,路过巷口小吃摊时,当机立断地拎了碗关东煮回家。
开锁进门,房子里冷冷清清连个鬼影都没见着。他翻了半个白眼,径直沿着二楼阳台外的那架铁梯,爬到上面的小阁楼里边。
屋畔古榕树枝叶半遮半掩地伸到窗边,沉闷又诡异的深绿色像极了某种树蜥的皮肤。
环顾阁楼四处,有长了蛀虫的旧木床一张,老鼠啃过的破桌椅一套,书柜若干与杂物无数。总之大部分都是王桐尧自己以前用过的东西。
夕光静默照入室内,他拂了拂地上腾起的灰尘,倚着书架一屁股坐下去,当然不忘抽出一本厚度适宜的书来充当坐垫。
将塑料袋扒拉开,那碗关东煮还冒着袅袅热气。王桐尧迫不及待地先喝了口汤,被烫得呛到。却忍不住感慨:即便是中华式路边摊特有的这种味精过量的咸鲜味,也比自家老爹亲手炮制的黑暗料理要胜过千万倍。
可话说回来,其实赵如棠女士做的饭,也仅限于煮熟和能吃。
“民以食为天啊,可我这片‘天’怎么总是难以下咽呢?”王桐尧嘟囔着,百无聊赖地举起一次性筷子,耳边冷不丁响起一个幽幽的声音——
“喂,小鬼……你压得我透不过气来了。”
关东煮应声落地。
“救命!有鬼啊!!!”王桐尧攥着筷子蹦得三尺高,就像屁股底下突然长出一丛仙人掌。
地上被热汤浸湿的那本书,腾地冒出大片白雾。刹那间,整座阁楼里仿佛被谁扔了颗味精炸弹进来,每个角落都弥漫着关东煮汤料的香气。
白雾挟着浓郁到极致的人造海鲜味,一步步迫近。
“莫非那碗关东煮就地成精,现在要反过来吃了我?”
王桐尧原本战战兢兢地缩在书架后边,谁知被自己的脑补气到怒火中烧,当即梗着脖子叫嚣:“我刚刚只喝了一口汤,连个鱼丸都还没吃到,这合理吗!”
看着那团白雾逐渐化成人形,王桐尧心里发毛。他平时就爱看恐怖片,此时他的脑子飞速运转,已经自动脑补一百零八种妖怪,想出了一百八十个死法了。人形渐渐清晰,王桐尧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艹,不是梦啊。
“阿弥陀佛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王桐尧以光速钻到了桌子下,双手捂着脸紧闭着双眼大声哭嚎起来,没嚎几声哏地晕了过去。也怪不得王桐尧胆小,任谁也镇定不下来。毛爷爷都说了,建国以后不准成精。何况这都第三次工业革命后的二十一世纪了,谁还敢说世界上有鬼啊。
这阵飘着关东煮香气的白烟渐渐散去,一个人影显现出来。只见这个人紧皱着俊逸的双眉,低头看着身上的汤渍,满脸嫌弃。这人衣着奇怪,竟是一席玄色齐领长衫,前襟右掩,长至脚踝,左右下端开着,丝棉麻的质地,一副民国男子的扮相。此人剑眉浓郁,眉骨清奇,当他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捻起长衫下摆的污渍处,眼里满满的不快。
他朝瑟缩在桌子下的王桐尧走过去,单腿蹲下去查看。啧,这孩子已经吓晕了。男子伸手在王桐尧人中处狠狠掐下去,王桐尧缓缓转醒了。王桐尧睁开眼模模糊糊中看见面前蹲着一个男的,这男人的手正放在自己的脖颈处,王桐尧一个激灵想要站起来跑。不曾想脑袋竟狠狠撞在了桌肚上,一时间眼冒金星。
“笨死了。”旁边有人满脸嫌弃地看着他。
“阿弥陀佛别杀我,大哥求您从哪来回哪去吧,您要是借道赶路我这就给您让路,您要是有冤情…有冤情我也帮不了您啊。求您别杀我,我上有年迈的爹妈,下有年幼的表妹,我可不能死啊…”王桐尧死命哭嚎,也不敢睁开眼。
满屋子都是王桐尧的喊叫,男子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真是个怂蛋!
“闭嘴,老子耳朵都快被你吵吵聋了。”男子起身坐在了书桌旁的椅子上。
王桐尧嚷嚷的太大声,没听见。“闭嘴,再嚷嚷杀了你”男子提高一度声线。屋里立刻安静下来。王桐尧还闭着眼,满脸泪痕,堪堪忍住哭声,憋的一抽一抽的。
男子眼里都是戏谑:“你怎么这么怂,睁开眼。好好看看,我不是鬼。”
王桐尧一副哭腔:“您都从书里飘出来了,还能是什么”
“神仙呗。”男子笑道。
王桐尧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脑袋从桌子下伸出来偷偷打量了男子一番。这男人长得还挺好看,就是皮肤太白了,再加上他一股白烟冒了出来,任谁都会认为这是只鬼。
男子见王桐尧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有些好笑。“我真不是鬼,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我叫含章,住在这本书里。”
“住,住在书里?”王桐尧又要哭了,住在书里的能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