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员到齐后,新治疗方案的实施讨论立即提上了议程。人员到齐的当天举行了第一次会议。会议上,院方详细介绍了新治疗方案以及预期目标。
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在两名军官和一名院方代表的见证下,作为监护人,徐觅按下了意识导出的确认键。
从这一刻开始,直到谌定苏醒,对谌定意识数据的任何处理都将在三方的共同监督之下。一旦拿到结果,所有数据将立即销毁。在保密协议要求下,三方将严格保密,不得向任何人,包括当事人透露任何意识数据信息。
按照计划,前期将一共导出三次意识数据。今天是第一次,之后将每隔两天导出一次。数据导出后,将进行详细对比,找出不同之处,确认出具体的新增意识数据。这是新治疗方案的第一步。
导出的过程很漫长。谌定的头连着感应器,静静躺在病床上。将近七个小时之后,数据导出完毕。两天后,进行了第二次导出。又过了两天,第三次数据导出完毕。
导出后的数据被转移到了解析器上,数据分析员将在这里开始进行初步分析。
数据导出如此耗时,徐觅以为数据分析将更加耗日持久,但实际上的进程比她的预想快得多。第三次导出完成后,仅过了两天,分析员就召集了第二次会议。
会上,分析员说出了他的结论:经过比对,三次数据里没有所谓的新增意识数据。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都惊讶了。
“区域意识活跃是可以明确观测的事实。”孙医生说。
分析员谭越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言语率直:“我不怀疑孙医生的专业,也请孙医生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我说没有新增意识数据,那就是没有。”
会议一时陷入了冷场。徐觅看着画面,从数值来看,三段数据的大小确实相差无几。可谌定的那些神经元扫描图层报告也并非作假。
难道是梦境,所以数据大小看不出差别?
谭越否定了这个原因:“就算是梦境,也会产生记忆数据。”
“确实逐段比较过?三次导出的数据无任何差异?”院方代表再度确认。
谭越脸上满是对自己工作的自信:“如果不相信,你们可以自己进行比较。”
会议室再一次陷入了冷场。
一名石姓军官打破了沉默:“接下来该怎么办?”
既然三组数据无法比较出差异,那么接下来的方案,当然是再多导几次数据进行比对。就在与会各方讨论是否要延长提取时间间隔时,分析员谭越给出了不同的意见:他建议直接进入分析的第二个阶段,可视化,对谌定的特定意识数据,进行可视化转换。
“在确定神经元存在新增连接的情况下,大脑的记忆数据却没有明显变化,这显然不太正常。不把这个排查清楚,后续不论导出多少次,都没有作用。”
这个方案没有得到其他与会者的即时回应。古少校有些异议:“在没找到新增意识数据的情况下,冒然进行可视化,是不是为时过早?”
谭越极其笃定:“只有这一条路。不然,哪怕导出二十次,也找不到新增数据。”
石军官仍觉得多导出几组数据再进行比较更为稳妥。“或许意识数据的新增和神经元活跃度并不构成正向关系,也许需要更多时间积累,才能看出明显的数据变化。”
谭越耸了耸肩,向孙医生方向比了比,示意这个问题他不回答,请询问主治医生。
刁钻而傲慢,仿佛一条带刺的鲶鱼,横冲直撞,丝毫不顾他人感受。
这是徐觅第一次近距离了解谭越的工作风格。眼看会议即将被情绪带离轨道,她开口问了会议开始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打算怎么进行可视化转换?要对所有记忆数据进行转化吗?”
谭越发出了一声类似讥诮的笑:“如果找不到,那只有把所有数据都进行可视化。”
徐觅皱眉:“请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谭越往后一靠:“我现在没法回答你的问题,你知道吗?我认为这些数据中存在问题,但问题到底在哪里,需要凭感觉去寻找。你要知道,感觉这个东西就和经验一样,没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的。”
现在,这间会议室里,除了谭越自己,其他人都对他有了一个共同的认知。
“你要进行可视化的是一个人的记忆数据,这些数据等于他所有的隐私,这不是你轻飘飘两句话就能进行的事情!”古少校忍不住训诫起来。
他们也是第一次与这位分析员共事,来之前,上级只说这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分析员,可没说他这么棘手。
谭越再度耸了耸肩:“到底是要隐私,还是要救他的命,这是你们需要考虑的事情。我只提供我的方案,行不行,由你们决定。”
他说行不行时,口音略有变化,让人恍惚听成了信不信。徐觅本能地不喜欢这样的口吻,人的任何决定,都应该在充分理解条件的前提下进行,而不是仅凭一句信不信,就妄图逼迫人做出选择。
谭越左右看了一圈,见所有人都不表态,于是懒洋洋地站了起来:“看来今天的会议暂时不会有结果,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有决定了,随时通知我。”
说完,他晃晃悠悠地走出了会议室。
分析员离开后,所有人都有些沉默。孙医生坐了坐,起身离去。他走后,院方人员也走了,两名军官随即也起身走出了会议室,只留下徐觅一个人。
徐觅后来也离开了。她原本想回去写论文,但转头还是先去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