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最终应允了他的请求,但天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说过要焚毁,便不能自食其言。于是一些书籍留了下来,一些书籍终究沦为了黑灰。
离朝的那一日,客曹尚书亲送谌定离开。在城门外,尚书忽然问:“谌先生,心中可有失望?”
谌定没有说话,他回头看了看这座庞大巍峨的宫城,它高大而沉重,仿佛盘踞的骁龙猛虎。
“谌先生,今时已经不同往日。如今,这天下讲的是如何治人。”
谌定看向他:“你是?”
尚书一拱手:“先师,子季。”
说着他略略躬身:“望先生保重。”
风仿佛天上垂下的帷幕,飘飘荡荡,太阳已经失去了形状,仿佛即将融化。谌定看了看这番天上的景象,转头向前走去,忽然顿住了脚步。
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前方不远处,瓜子脸,笑容明媚。谌定见过她,有一个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那个人是杜珽。
女子走到近前,正要说话,谌定问:“阿意?”
阿意沉默了,所有的酝酿忽然都失去了作用,谌定一眼看破了她的伪装。她苦笑起来:“定哥哥,你还是不愿留下来?”
谌定没有说话,只是道了声保重。如那次在春天的山上一般,一阵风吹了过来,瞬间将离人送到了天边。
深夜时分,寂静庭院,灯火如豆。谌定在书案前默坐,他的面前摆着一本空白奏章。他要为半月前,京城武备库突发的爆炸上一份自辩折。
半个月前,也是这样的深夜时分,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和亮如白昼的光芒瞬间震动了整个京城,街衢破裂,民宅坍塌,无数人来不及反应,就这么死在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中。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查清爆炸的起源,系库中存放的火药因保管不善,突然引发了爆炸,而他作为武备库的主理人,被饬令停职,留待勘查。
天明时分,自辩折终于写完,经由侍从交由府外看守主官递了上去,之后,谌定陷入了等待。
自离开都城后,他再度隐居。山居不知岁月长,山上的时间总是格外平淡而缓慢,而山下,朝代更迭,人事变幻如烟云。
一年前的深夜,他忽然提前预知了这场爆炸,反复思考后,他再度下山,入京都,担任库部四清吏司员外郎一职。可经过千百年一代又一代人的酝酿,这个世界的规则终于再度裹挟了所有人,这次它凭借的不是飞船和战机,而是人性。
爆炸如期发生。
自辩折呈上去三日后,一队锦衣锈刀的武士,在一位青袍文官的带领下,撞开了府门,向书房而来。
“谌大人。”这青袍文官笑眯眯的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