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二的内心异常平静,前所未有的安宁涌上心头。他的目光深沉而坚定,缓缓回眸望向岸边,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眼中凝固。
他没有可以去看某一个人,他看的是整个华夏,他为之赴死的江山。
谢二忽然调转了身下扬帆的方向,他是谢家传人,最会驭风,最懂破浪,将小小一艘渔船开出了千军万马气吞山河的架势,义无反顾地朝货船撞了过去。
滔天的海浪盖住了撞船时的巨响。
岸上,原本绷紧的雷公藤忽然间力松劲泄,所有人都因失去支撑而倒在了地上。再抬头时,茫茫大海上却已没有了货轮,也没有了渔船。片刻前的冲击和喧嚣仿若一场幻梦,只剩下无尽的浪涛和绵绵不绝的悲壮。
海天之间,更没有了谢二的身影。
唯有沸腾翻滚的浪花,将一只只孤舟似的棺材送回到了岸边。
这是来自谢二最后的馈赠。阿黎颤抖着手,推开了棺盖——龙凤壶一分为二,一张薄薄的绢图叠放在其中。
“中华舆图。”
阿黎轻轻展开绢图,凝视着起伏绵延的山脉河川,指尖慢慢抚过沙盘上缺失的那一角海岸线,和湛蓝色的汪洋上密密麻麻的中华离岛,胸中激荡着澎湃的爱恨情仇。
她终于平静,正要将这失而复得的《中华舆图》收在怀中,却突然有一人凌空而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她手中抢走了这幅图。
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鬼差”姑娘。
阿黎猛然抬头,玉家兴举起玉如意相向,她却已经在清越的铃音中凌空跃后,轻盈地连退数十步,踩在一匹奔腾的马背上。
“二十年筹谋,石家故宝终于物归原主,多谢各位鼎力相助!如今天下大乱,外有恶豺,内有国贼,四大家族当有难互助,共佑华夏江山龙脉。黑水雁门城,恭候各位光临!”
话声和铃音一样,悠绵不绝,久久不散,回荡在码头上空。
阿黎下意识追出数步,却忽然驻足。转过身,玉家兴还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不是不想追,而是无法追。
栈桥上的萧文和韵如还在等待他们的帮助;码头上四散的国宝还需要他们收敛;海面上漂泊的棺木还亟待他们打捞
若是一场鸿门宴,又怎能两手空空去赴局?
玉家兴凝视着阿黎:“西安城里百废待兴,还有军饷要收,军备要补。”
群狼环伺,雁门石家这场约,他要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才能去。
他向她缓缓伸出手,希望她与他并肩而行:“以三月为期,我们在雁门关相聚,共赴石家这场鸿门宴。”
阿黎却没有回答,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