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祝寿的喜乐忽转成了悲戚的哀乐。訾目说书人凹陷的眼窝中冒出血针,舞刀的杂耍班调转了挥刀的方向,簪花的渔家女高举船旗,一勺高高扬起的铁水朝着曾老祖浇过去,戏台瞬间被不知何处而起的火焰吞没。
炸裂的铁花还未落地,一场针对曾家的屠杀便已开始。弩箭从高墙上落下,烟雾昏天蔽日,火光照亮了半面夜空。方才还在唱戏杂耍的手艺人们却成为了各地而至的杀手,围剿着毫无防备的曾家上下。
青皮林里,在成都府晃了两日的阿黎终于淘到了一只蝴蝶钟八音盒,此时正抱着寿礼,踏着飘零的落叶急急归来。
她抬眼望,璀璨的铁水在半空炸开,宛如烟花无穷。
阿黎刚想叫好,却忽然间发现浓烈的黑烟从熟悉的曾家高墙中直窜上天,墙后她熟悉的一切都化作了一片余烬。
原本的兴高采烈眨眼间变作了惶恐不安,她奋力狂奔,在腾起的火光中寻找师父的影子。
箭矢如雨,她远远看见数位师兄师姐正护着师父朝青皮林的方向退去,阿黎举起了腕上的青皮弩,朝着他们的方向奔去。
阿黎恨透了自己以往的任性。
天真烂漫,学艺不精,生死关头无能为力,青皮弩中射出的柳木钉毫无准头,软绵绵落在火光中。她迎着火光冲向前方,青皮林的地衣却卷住了她的脚腕,让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最熟悉的那些师兄师姐们一片片倒地。
火光四起。
“师父”阿黎喊。
曾老祖回过头,看见了小弟子,在被火光淹没之前微微一笑。
阿黎痛极,就算死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朝着翻滚的热浪义无反顾扑过去。
然而师父曾老祖却用尽最后的全力,在满是地衣的青皮树上狠狠一击。
下一秒,巨树到底,怪风由平地而卷。青皮林被断裂的巨树一分两半,飘零的落叶顺风而起,托着阿黎远离了火光。
风中回荡着曾老祖的声音,像树与树之间的口耳相传。
“合会别离,无有法常。长空青云,你自知,自知!”
“阿黎,找到通天鼎。”
清晨,蒙蒙细雨浇熄了最后一丝余烬。
阿黎跪在青皮林中,蝴蝶八音盒从怀里掉出来,诡异的曲调在青皮林中回荡。林中仍有风声细语,反复重复着三个字。
“通天鼎。”
阿黎知道通天鼎。
三天前,曾家久违地开了正门,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她扒在曾老祖书房的梁上好奇地偷看。
乌木案台上,放着一枚小小的金鼎。
得通天鼎者,可晓天命,可掌国运。
那时的阿黎以为这不过是一件贺寿的礼物,却没想到这一枚小小的金鼎,却让三天之后的曾家满门被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