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还在认为自己做错了事,不应该对弟弟扔玩具,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对不起,说着自己错了。
数不清的对不起环绕在房间里,女孩的嗓子哑了,身子缩麻了,眼泪濡湿了脖颈。
女人视若无睹,抱着男孩出去玩了。
“对不起——”
单瑶彻底清醒,睁着清明的双眼看向一侧的于香芝。这次于香芝没再说梦话,大梦初醒般,自己挣扎着坐起了身。
单瑶下床,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于香芝,于香芝没有接,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于香芝低声说:“我又做梦了,又梦见你了。”
单瑶没有理睬,她也做梦了,也梦见于香芝了。
梦里的场景与曾经一般无二。
那是她第一次发现奶奶不喜欢自己。
不喜欢到了极点。
男孩是她姑姑家的孩子。
就因为他是男孩,即便是外姓人,于香芝也偏袒他,偏袒到对自己的亲孙女不闻不问、恶语相加。
多可笑啊,时髦前卫、知性得体的于香芝竟依然心存陋习,坚守重男轻女的糟粕。
后来有一次,亲戚来家里做客,单瑶看见亲戚的小孩手里拿着她最喜爱的毛绒玩具,她才知道,她的玩具不是不见了,是于香芝给别人了。
被冤枉也好,玩具送人也罢,她都可以忍受。
但被冤枉后的绝望,看到玩具在他人手里的不舍,这种感觉,单瑶永远记得。
自己的极度卑微换不来丝毫安慰,哪怕是施舍,对于单瑶来说也是一种奢侈。
于香芝梦呓得对不起是不是对自己说的,单瑶不清楚。
那句迟来的对不起,她也不想要了。
单瑶抱住双臂,仿佛也抱了抱小时候的自己,隔着流逝的年岁告诉小单瑶,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们不要了。
不要再哭着说没用的对不起了。
清早,单瑶买来早餐一勺一勺地喂于香芝,于香芝病情控制得暂时还不错,仅偶尔的情绪失控、歇斯底里。
“啪——”
于香芝又摔碗了,起因是嫌弃单瑶喂食的速度快了。
单瑶对于香芝喜怒无常、无端生事的行为已经习惯,她沉默地收拾地面,神色如常。
于香芝看着单瑶安静拾碎片、低眉顺眼的模样,没事找事道,“你为什么要来照顾我,你不是应该巴不得我死,单瑶,你和小时候一样,改不掉骨子里的低声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