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花甲的老人的听力不比以前,待江宣走近她身边,赵荣花才从针线活中回神。
都说岁月从不败美人,在赵荣花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容貌出众,但可能是因为伙食上有欠缺,多少过于贫瘦了。
尽管灯光有些微弱,她还是注意到江宣“五彩斑斓”的脸庞,赵荣花放下针线,忙抓着江宣的手腕把他拽到自己眼前,她戴上老花镜,一声一声地哎哟着,眼里的疼惜像是要从眼眶中溢出来。
赵荣花着急地问,“小宣,你这是怎么了?”
深夜的夏风渐渐清凉,凉风习习,吹得人舒爽宜人。
江宣就势坐到赵荣花脚边的板凳上,他没有回应,只安静地锤敲赵荣花的双腿。
奈何赵荣花并不想让他蒙混过关,江宣只得小声回答,声音模糊不清,“从市里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
江宣还是不擅长说谎,躲闪的眼神暴露出话语的不实,赵荣花继续问个不停。
江宣没辙,本就对姥姥十分尊敬,不善言辞的他只好转移赵荣花的注意力,伸出手拿起绣花绷,一板一眼地问她在绣什么。
赵荣花心里明镜一般,深知江宣从小沉默老实,但只要是他不想开口的事是怎么也撬不开,逼不得的。
她摇了摇头,爱怜地揉了揉江宣的头发,语气温柔地介绍起绣花样式。
江宣听了一阵后,他抬起手制止住赵荣花绣花的双手,说,“姥姥,这么晚了,赶紧睡吧,别再绣了。”
赵荣花笑了笑,苍老的声音带着温暖,“小宣要念高中了,姥姥高兴,姥姥要再多绣出来点手帕,挣钱给小宣补营养。”
江宣停下了捶腿的动作,无声地埋头靠在姥姥的腿上,长长的睫毛轻颤,沉默地感受姥姥的爱。
良久,他听着姥姥唱着的歌谣,进入了梦乡。
姥姥唱着他小时候常听的摇篮曲,柔声细语,轻柔舒缓:
月儿明,风儿静
树叶儿遮窗棂
蛐蛐儿叫铮铮
好比那琴弦声
……
江宣又做梦了。
是常常做的一个梦。
梦境里有一头温顺的绵羊。
梦里黑暗无比,通体洁白的绵羊被掩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