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中,你在等谁
沥剑楼外,一众弟子将白月明团团围在中央,为首者剑指白月明:“你还敢一个人来,是瞧我沥剑楼无人吗。“白月明淡淡一笑:“楼主不在,堂堂沥剑楼竟然成了乌合之众。但看在你们护自己楼主心切的份上,我不和你们一般见识。我此番前来特意是为了你们楼主之事,听说他被困在沥剑楼的铸剑幻境,我要亲自一探。”
领头弟子闻言,收了剑:“我沥剑楼的铸剑幻境可是凶险非常,历来只有铸剑师或与所铸灵剑有缘之人才能进入。否则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是有去无回。你可别指望我沥剑楼会给你任何助力。”
白月明越过那群弟子,径自向沥剑楼紧闭的大门走去:“我今日既然敢来,就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你可想好了,推开这扇门,是福是祸都与我沥剑楼无关。”背后那名弟子叫道。“我还犯不上和你们沥剑楼牵扯不清。”说完,白月明推门而入。
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一转身,眼前竟然下着滂沱的大雨。无边的雨幕弥散在黑暗的夜中,这里除了不眠不休的冷雨,别无一物。白月明心下了然:“幻境属水,应当是灵犀剑的铸剑幻境。沥剑楼弟子所说司无涯是因为铸造灵犀剑而被困此地,果然不错。”
夜雨潇潇,无边雨幕下的天地一片混沌,只有天地相接处隐隐有一丝光亮。远远的天边矗立着一把宝剑,熟悉的形状正是灵犀剑,它旁边还有一个漆黑一团的物事,安安静静的,不知道是什么。白月明心念一动,急急往灵犀剑方向而去。
她走得很急,溅起了一路的水花。白月明终于来到了灵犀剑前,虽然是幻境化形,但依然是镂冰刻玉的剑身,在无边的雨幕中闪着幽幽的冷光。旁边寂静无声的黑影,却是一个人,那人被雨水淋的浑身湿透,已经不知道在此地驻守了多久。
虽然白月明已经来到了面前,但此人已经无知无识,依旧岿然不动。白月明用手轻轻撩开他已经被雨水淋湿的发丝,露出了他额间一道剑形的金印,心中了然。这张脸如刀刻斧凿,比起叶朗行的俊美,更多了几分冷峻。他双目紧闭,雨水顺着黑发滑落,湿透的发丝被雨水粘在脸庞和脖颈,整个人仿佛刚刚出浴。尽管形貌有几分潦倒,但依然有种上位者的气息。无边雨幕下,司无涯静静地坐在原地,仿佛沉浸在一个漫长的梦境中,只是手中紧紧握着灵犀剑。
“果然是他,第一铸剑师,司无涯。看这无知无识的模样,应当是神魂反而被灵犀剑所缚。灵犀剑并不是顶级灵剑,却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能缚住作为第一铸剑师的司无涯,甚至连他的佩剑号钟都隐去了行迹,化作了眉间的剑形金印。”白月明握住司无涯冰冷的手指,同时用了内力,试图将司无涯与灵犀剑分开,但这如玉的手指却如石头一般,掰都掰不开。用力狠了,司无涯脸上呈现出痛苦之色,手却将灵犀剑越抓越紧。
“莫非是灵犀剑已经将司无涯的神魂作为了剑灵,这可不妙,如果没有新的神魂作为填补,司无涯的神魂断难离开。”思及此,白月明心一横,双手捏决,从识海深处抽出一缕神魂。一股尖锐的疼痛像锥子一样刺进了白月明的脑海,她分明地感受到了神魂分离的撕心裂肺,连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原来,神魂分离竟是这样的痛苦,司无涯究竟是如何默默忍受了这么长时间。”灵犀剑仿佛受到了感应,兀自颤抖不停。而司无涯依旧双目紧闭,眉头却越发皱紧。
白月明一边颤抖着双手,一边将那缕神魂注入灵犀剑。剑身骤然白光大盛,洁白如玉的剑身将那缕神魂吸收殆尽。白月明咬紧牙关,忍住翻涌起的一股心头血。与此同时,司无涯一直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精亮的眸光一闪,见是白月明,却没有半分惊讶:“你果然还是来了。”他似乎想要站起身来,又坐回原地。
虽然此时已经眼冒金星,连司无涯的身形都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他一双凤眼,目光片刻不离自己的方向,白月明依旧努力稳住身形,淡然道:“当然,既然你是因为灵犀剑被困此地,我当然责无旁贷。如今,你已经恢复神识,我们也算是两清了。”说完,白月明转身,飞身离开铸剑幻境。
司无涯看着白月明离去的背影,静默不动,忽然伸手入衣襟。从贴身处摸索出一件洁白如玉的小物件,摊开掌心,低头看了半晌,忽然低低地笑道:“旧账的确已经两清,但你怎么知道又没有添新账呢。”
眼前大雨滂沱的天地越来越看不清楚,白月明已经快要看不清来时的路。脑海中的锐痛越来越清晰,仿佛是一把小刀一下一下地锉着自己的大脑。周身也越发冰冷,一层寒霜从肢端一直向心口侵袭。
幻境的大门终于打开,白月明吐出一口鲜血,倒在沥剑楼的门外。她的眼前阵阵发黑,只听见身后缓缓关闭的大门内,依然传出潇潇瑟瑟的雨声,永无息止。最后一丝力气已经耗尽,刺骨的寒气终于冻结了她的心口,一片黑暗中,她只觉得有一双炙热的手托起她的腰,随即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茫茫间,白月明感到有一阵暖流持续不断地涌进自己的心口,朦胧间总觉得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但怎么也分辨不清这个声音到底是谁。她拼命地摇头,想要认清这个声音是谁,但这声音却渐行渐远,只是随着这股热流,僵硬的四肢百骸逐渐舒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