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清风正要再说,却听见司无涯轻轻开口:“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谷清风按下方才自己要说的话,宽慰道:“应该是你接下来铸剑,要构造剑境的事吧。你放心,我会给你护法。”司无涯轻轻摇头:“是又不是,我是想,这次铸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管,我自有我的分寸。”谷清风一怔,沉默了一瞬,说道:“快睡吧。”
司无涯缓缓地闭上眼睛,很疲累的样子。待他睡熟后,谷清风轻轻掩上门出去,幽深的走廊里,只留下一声轻轻的叹息。
数日后,司无涯择了良辰吉日,如期斋戒沐浴,打坐入定。谷清风如他所言,并未出现。司无涯在剑境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空旷的灰黑,寒意逼人。司无涯忽然觉得腰间一暖,伸手摸去,原来是一块绿色的暖玉,不禁苦笑着摇摇头:“明明说好不管的,怎么还让你的一缕神识跟来,是不放心吗?”
他小心地将那块绿色的暖玉收好,喃喃说道:“这般寒冷,总归是对女子不利。倒不如将这千年寒冰的寒气化为雨水,与水灵力倒也相得益彰。”
他说着,灵力缓缓溢出,周身逐渐泛起暖暖的金光。渐渐的,无边的大雨潇潇而下。司无涯静静地看着这无边的雨幕,忽然一笑,自语道:“天地间这样空荡,未免有些无聊。不如,我留个小玩意在这里,做个标记吧。”
他说着,抽出自己的一缕神念。那神念如有灵性,在剑境里左右漂浮了一下,忽然在剑境中央落地,化为了一尊如真人一般的小像。司无涯走上前,被大雨淋湿的手指抚上了小像的面颊,说道:“在剑境之主有所思所念的人之前,你就在这里吧。我会悄悄来看你。”话音刚落,那小像忽然金光一闪,将司无涯整个神识都吸进像中,他只来得及留下一句话。
怀草谷内,谷清风也在打坐调息。忽然他紧闭的双眼睁了开来,额角隐隐有冷汗流下。一低头,手心里躺着那块绿色的暖玉,里面有最后的一句话:“帮我照顾好她,但不要让她知道。”谷清风看着那块玉,良久,轻轻说道:“为了你,我会护好她。”
番外草木有情(一)
皎月高悬,壁立千仞的悬崖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更加得嶙峋陡峭,悬崖上的石洞中,透出一点微光。石洞内,一位白须垂地的老者正在拨弄火堆中的余火,地面的篝火中随着他的动作闪了几闪,重新跳动起来的火光照亮了火堆旁,跪在砂地上的少年。
这少年衣衫褴褛,有的地方还能隐约看见干涸的血痕。他乱蓬蓬的头低垂着,看不清表情,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拄在地上,拳头用力地攥紧,以至于在指缝中都溢出了一些沙土。与满身的血污不同,他的脸意外的白皙,只是额头正中沾着一层薄薄的沙土。
见对面的老者半晌不说话,这少年又是重重的一头磕在地上,埋头不起,恳切道:“求师父收我,我诚心想跟随师父,修行幻术。”
那老者将拨火的柴棍放到旁边,淡淡说道:“幻术不过都是一些骗人的把戏,到底不是正经本事,你学它做什么。”闻言,那少年抬起头来,这张脸虽然带着伤痕,却是一张颇为乖巧伶俐的脸,只是一双眼睛虽然还稚气未脱,但顾盼间已经闪着几分狠厉。
那少年用这样一双眸子紧盯着老者,一字字说道:“我从小就是孤儿,一路流浪,人人可欺可辱。我要学得就是这天下第一的幻术,将那些欺我辱我的人,通通玩弄于股掌之上。”
那老者一声冷笑,混沌的眼睛看向洞顶,缓缓说道:“你可知道养虎为患?我的幻术你哪怕只学七成,都可以独霸天下。但你可知,终有一天,那些被你的幻术所迷之人,如果清醒过来,你可就到了万劫不复之地。”
那少年也笑了起来,笑得那样灿烂,但他的语气却格外森寒:“师父放心,我会让这些人永远沉迷在幻术中,作茧自缚,再也不愿醒来。”那老者哈哈大笑:“你有这份心气倒是难得,也罢,我就破例收你为徒。但幻术要想修到大成,必须不动心,不动情,你可愿意?”
少年坚定说道:“师父放心,我早已无心,更不知情为何物,定不负师父教诲。”说着,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将地面的尘土都溅起了少许,他大声说道:“师父在上,受弟子三拜。”老者颇为满意地连连点头:“这三拜老夫还受得,只要你从今以后舍弃一切真心真情,我保你幻术天下第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今后是福是祸,就是你自己的造化。”
少年又是一拜,说道:“师父放心,我学成之后,定不会向外人透露师父名号。今后是生是死,是福是祸,也与师父无关。”老者笑着点点头:“好,好。你学成之后,那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要小心一个人。”少年好看的眉头一皱:“谁?我去先杀了他。”
老者双眼微闭,说道:“姓甚名谁我不知,但这人很好找,便是有清静心的人。遇上他,你的劫难就来了。”那少年狠狠道:“无论是谁,是天皇老子还是流浪乞丐,只要遇上他,我必杀之,以绝后患。”
那老者只是淡淡一笑,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你叫什么名字。”跳动的火苗映在少年的桃花眼中,更平添了几分风流,却听见他的声音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弟子无名无姓,只有个诨号,叫淘气郎。”
三年后,世间已经没有了淘气郎。世人只知道有一位真假仙,带着一只仙鹤,云游四方。虽不知他姓甚名谁,但极灵验,可谓有求必应,因此百姓们自发筹钱给他建了一座庙宇,名字就叫真仙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