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哎呦!你、你……”刘姥姥还以为是在做梦。
不然贾环不在大观园里享福,怎么会大半夜投到这穷乡僻壤里来,竟然还站在了她家门口。
“环哥儿!你怎么了这是!你的脸……你咋到俺们这来了?”一着急,她连话都说岔嘴了。
贾环只得将事情大约说了说,希望姥姥能带他走隐蔽些的、外人不知道的小路回京。
王狗儿见是立功的好机会,急得连忙自告奋勇,“我!我知道一条路,咱们村里也只有两三户人家知道,更别说外乡人。”
便是这样,刘姥姥也不放心,定要跟着一起,“去把牛车套上,现在就走。”
板儿娘感念贾府恩情,尤其是刘姥姥说的环哥儿和赵姨奶奶,她现在还一直戴着当初赵姨奶奶送的耳坠子,“路上小心些,喝口茶再走罢。”
她说了贾环才有这个意识,自己的嗓子已经干得要粘在一块了。
忙喝了一盏茶水,王狗儿驾着牛车驮着三人从村后头绕过去,进了小路。
“我的哥儿呦,你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啊……”刘姥姥坐在牛拉的板车上,止不住地用自己那满是粗茧的老手去摩挲贾环遍布勒痕的腕子。
牛车缓慢但好在这条路的确隐蔽,两边都是沟渠和高高的苇草,在夜色中并不会引人注意。
即使已经踏上了回京的路,但贾环的心里仍旧不安,总觉得在哪个冷不丁的岔路草垛里,赤云漾就会突然出现,这一天的遭遇弄得他很有些草木皆兵。
向来是在旁人面前示弱惯了的,他便靠在刘姥姥的肩头,“姥姥……我害怕……”
“不怕不怕,老婆子一定给你送回家去,哎呦……”她都不知怎么好了,口里肉啊心肝啊止不住的喊着。
贾环这样金尊玉贵的孩子,平日里养得比那高门大院里的千金小姐还娇贵。
他本就身子孱弱,如今却弄得一身伤,这下可真是受了苦了!都是被那歹人害的!
深夜的风有些凉,但他现在没有银肷披风可以护体,只能坐在牛车上蜷起了身子。
闭着眼睛,耳畔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敏感起来,贾环本就警醒着,却突然听到了不远不近的马蹄声。
“有人骑马来了。”
王狗儿立刻赶着牛拐道,几人躲进了草阔子里。
本来借着苇草乱树遮挡,他们的身形被遮掩得很好,但不知怎么的,那马蹄声就直直停在了几人附近。
贾环心道不好,若是旁人肯定已经出声寻人了,如今半晌没有动静,所以来人定然是赤云漾。
此人很有些本事,定然已经发现了牛车的车痕印,但……他是怎么知道这条路的。
“贾环!”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躲在草阔子里的四人一动不敢动,贾环悬着的心总算死了,就是赤云漾!
赤云漾驾马在附近寻找,一边高声道,“你身上有我下的返鹭香,无论你走到哪儿!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能知道!”
“若是再躲,我会杀了这里除你外的所有人!”
贾环闭了闭眼,在心里骂了一句该死,当即便要起身走出去,但却被刘姥姥紧紧拉住,“别、不能去……我去我去。”
即便是出去给他们争点时间也好,总不能真白白地把贾环送出去。
王狗儿也急得一脑门汗,他明明是来给贵人赶车的,万一贾环出事,京里的人若是追究也不知会不会祸及家里。
刘姥姥更不能出事,否则回去他家里婆娘儿子那里如何交差。
但是他自己也……哎呦!他也不想死啊!
刘姥姥还没出去便被贾环拉住了,“他暂时不会杀我,姥姥若是出去才是白送命!你们去报官才是正经。”
而且赤云漾说得话应当也是真的,那香估摸着是赤云特有的,所以现下一时根本无法逃出他的掌控。
于是还不等她同意,贾环忽然高声道,“我在这!”然后便推开几人跑了出去。
赤云漾听到他的声音便转头看过去,贾环自乱草丛中走了出来,他脸上的红斑一点儿也没消,但人却没有半分不适的样子。
“你果然又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