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贾环走上御座开始,薛玄眼中的笑意就一直没有散去过。
因为有辛燃站在旁边,借着酒意朦胧看去,仿佛一下就补足了他从未见过的,贾环曾经年幼时的模样。
绮丽的幻象中,那小小的身影穿越了光阴,轻轻落在了薛玄的心坎上。
余光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自己,贾环抿了抿唇,差点也没忍住看回去。
只是一低头就见到辛燃也正呆呆看着自己,他只好轻笑了一下,以示善意。
皇帝今日尽兴了,给二人赐了些赏玩之物和文房四宝,便让都去入座用膳。
宴席这才要真正开始,传菜的侍女鱼贯而入,捧上一道道珍馐美馔,呈现在众人面前。
贾环之前吃糕点已经吃饱了,如此便只用了几口鲜虾蹄子脍和三脆羹。
一顿宫宴直到午后未时,麟德殿内的灯点了许多盏,皇帝已先行离去更衣歇息了。
底下众臣也醉了不少,各国王子都依次往东宫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散席,贾环已经是困极倦极,今日晨起醒得过于早了,又在这大殿内正襟危坐了半日。
再加上近来午后温暖,他吃饱了本就容易犯困,殿内又满是酒香,现下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是不是困了,好歹等上了车再睡。”宝玉揽着他的肩膀往前走,身后是谢修扶着已经喝醉的薛蟠。
他狠狠揉了揉眼睛,使自己保持清醒,免得还没出宫门就失了体统。
永宁侯府的马车和荣国府的停在一起,贾环看到车就不觉加快了步伐,想着一进车厢他就立刻躺下。
只是薛玄先一步掀开车厢的帷裳,然后朝他伸出了手,“环儿。”
他的脑子此时也有些犯迷糊,只记着薛玄的马车比他家的更舒坦,便直接转向踩上了他车前的轿凳,将手搭了上去。
宝玉跟在后面也没来得及喊他,薛玄在车内将人接住,又掀开窗幔道,“回去告诉老太太一声,环儿跟我在一起。”
“是。”看着马车慢慢驶去,宝玉才反应过来,“哎?薛二哥哥还没上车呢。”
薛蟠左脚绊右脚地站着,指了指另一边,“我、我有车、嗝!”
是了,他们不是和大老爷一道坐的车,薛蟠自然也是单独来的。
宝玉也没多想,出来大半日,惦记着还要回去给老太太和太太回话,他便上了车往家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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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环只记得自己一上车还没和薛玄说几句话,就靠着枕头睡着了,等到再睁眼的时候,便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地方。
身下是双月洞四柱蟠龙架子床,罩着雨过天青软烟罗作的纱帐,和他房里用的一样。
里侧床璧上挂着一柄千艳游园的大漆描金象牙贝雕骨扇,是他前年送给薛玄的生辰礼。
“薛玄?”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纱帐被掀开了一角,薛玄在床边坐下,“醒了。”
贾环摸了摸身上穿的小衣,还是自己的那件,头发也松下来了,就像在月蜃楼时一样,“怎么把我带回你家了……睁眼倒吓了一跳。”
“看你睡得沉,不忍心叫醒。”薛玄将放在床头的茶盏端起来喂他喝了一口,“天已经黑透了,便在这歇一夜罢,明日送你回去。”
“睡……哪儿?”他有些认床,当初住进月蜃楼,就适应了好几天才正常安歇。
不过此刻睡的这张床,他中途倒是没有醒过,可能也是实在太困了的缘故。
薛玄只穿着一件墨色素衫,未束发冠,长发也落了下来,这是贾环未曾见过的样子。
想来他是洗漱过的了,难怪没有闻到一丝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