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咕哝一声,困恹恹地点头,“但愿吧。”
云翘见他眼睛都要闭上了,便与赵姨娘一起扶着人到了床上,给盖了一床绣满了福字的锦被。
香扇拿了两只香包进来,轻手轻脚挂在床帐内,然后小心退了出来。
“忙了一日,姨娘也去睡吧。”
她不说还不觉得,赵姨娘扶了扶腰,确实有些酸,又笑说,“即便累,也是高兴的。”
云翘也说是呢,便扶着赵姨娘回屋歇下了,留晴雯在内间守夜。
才过了生辰没几日,便有人来说赵国基死了,他媳妇来求赵姨娘和贾环做主。
“谁知道他做什么,一月中总有半月不归家,或扔两串钱抬腿便走,多问一句便要打要骂。若不是前两日有人上门催账……”
周氏的是个面相老实的妇人,现下哭得满脸是泪,话都说不全,“好歹求了人去找,谁成想、谁成想竟死在外头了!”
贾环正坐着喝药,见赵姨娘面有不忍之色,便知道她不是心疼赵国基,只是想周氏日后孤儿寡母不好过。
“没想到两月前那一面,竟是我们舅甥相见最后一眼,真可谓世事无常,唯有生死不可估量。”他叹了口气,十分悲戚似的,“舅母放心,明日我便让人到都察院报官,定然查出那些贼人来,还舅舅公道。”
周氏其实也并不是哭赵国基,只是家中只有他一个男人,虽不是个好的,但也算有依有靠,她哭的是自己和女儿的以后。
赵姨娘想起从前与贾环母子相依的日子,很是不忍心,于是拿出先前包好的五十两银子给周氏,“你们孤儿寡母不好过,便回祖籍罢,好歹还有几门亲戚照应。”
周氏的打算也本就是这样,只是家中积蓄都被赵国基输去了,怕没有盘缠。
“姨奶奶大恩,从前……咱们没有多少帮衬,今想起可真是无颜相见了。”周氏想起赵姨娘从前在贾府的境况,实在是羞愧不已。
贾环让彩绮扶起人坐到椅子上,又道,“表妹如今还小,但若往后大了议亲事,嫁妆便有我来出。舅母可要保重身子,以后的日子还长。”
他这话一说,周氏更止不住满腔热泪,虽面上臊得不堪,但是为了女儿,也并不敢拒绝,“我代莲姐儿谢过奶奶、三爷了。”
而后又是一番泣谢,赵姨娘让香扇把人好好送了出去。
“等赵国基的事全了了,我便派两个小厮送她们一家回金陵。”
赵姨娘叹了一番,心内也知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世间事哪里有两全的。
但赵国基那混子死了,周氏如今也有了钱,后又有亲戚照看,或日子比从前还好过也不定呢。
贾环陪她吃了早饭,便换了衣裳往学堂去了。
今日课上人多,贾蓉贾蔷宝玉都在,一见他来了便拉着坐下,“今儿怎么来迟了,倒稀罕。”
他正要找贾蓉,便侧身附耳说了赵国基的事,“如今尸身也拉回来了,他媳妇来哭了半晌,我有些心慌。”
“没事儿。”贾蓉一直让人盯着赵家,于是一早就知道了,“我已经让人拿着牌子到都察院去了,你不用管。”
这件事是薛蟠派人去聚乾坊传的话,贾蓉贾蔷出的主意动的手,最后杀人的也是那些无赖地痞,说到底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只是贾环依旧故意在面上显出两分不安来,一时薛蟠到学堂来了,又拿出小玩意来哄他。
几人嬉闹了一阵,贾代儒拿着书籍来授课,才安静下来。
一直到午时前,众人下了课正要一片云彩散了。
忽然有两三个东府的小厮跑进来寻贾蓉,“可不好了!老爷子要不行了!大爷让蓉哥儿快到玄真观去,马已经拉来了。”
贾蓉听了这话,一刻没有耽误便出了门,贾蔷也紧跟着去了。
学堂内一时议论纷纷,贾环也有些意外,“二哥哥,咱们快回去,说不好要出事了。”
二人回到荣国府,果然家中也都听闻了此事。
贾母如今年纪大了,于生死之事十分伤心,贾环与宝玉好言劝慰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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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府一直在玄真观长住的老太爷贾敬,便是贾珍与惜春的父亲,贾蓉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