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岁数大了,不惯热闹,夜里乏得也早,何苦扰了旁人的兴致。殿下请自便,我这就去向侯府的老太爷辞行了。”
这一节,倒是姜长宁没想到的。
她不动声色,与对方作了别,心下暗道,即便这萧玉书与晋阳侯,向来不是一党,眼下走得这样匆忙,这般做派倒也少见。往日并不觉得此人如此不拘礼仪,怎么今日格外洒脱。
这时,便又听一旁有人唤她:“殿下。”
这回是自己人。
晋阳侯的长女季明礼,笑盈盈地过来:“今日招待不周,怠慢殿下了,还请殿下勿怪。”
“哪里,”她笑道,“你忙还来不及,不必管我。”
“多谢殿□□恤。距开席尚有片刻,殿下不要在此地空站,可愿赏光,到一旁的阁子里稍坐片刻?”
对方微微欠身,以手一引,眼中含笑。
“今年刚上来的春茶,大约还能入口。”
姜长宁只稍稍怔了一下,便反应过来。
她母亲季听儒不在京中,家中大事小事,少不得她这位长女操持,年岁虽尚轻,历练却并不少,处事隐约已见风骨。
自己与季听儒联手谋大业之事,她应当也知情。此刻家中事忙,宾客俱在,她却偏要邀自己避开人说话,想必是有要事,要趁这个机会说了。
于是欣然应允。
二人行至转角一座阁子里。
虽距离院中不远,透过雕花的窗户,还能看见宾客往来,但将门一关,立时便是一方天地,独得清静。
桌上备了新茶。姜长宁坐下饮了一口:“小姐有何事要告诉本王?”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对面作了个揖,换上肃色:“母亲前些日子,写了密信回家,道近来有意上书圣上,请求率手头兵马,退至永关驻守。要我寻得时机,知会齐王殿下一声。”
姜长宁的眉头便跳了一跳。
“有几分把握?”
“约莫七八成吧。如今渤瀚国畏惧我们,久未再来犯,我母亲手头二十万兵马,若长久驻扎在边疆苦寒之地,唯恐军心不稳,花费也实在太大了些。若是圣上神智还有几分清明,便应答允。何况……”
这年纪轻轻的姑娘,仰头长叹了一口气。
“何况也是委实支撑不下去了。”
“怎么讲?”
“近年来,圣上一心求仙问药,国事大半托付与太师打理。萧太师此人,为了拉拢党羽,纵容底下的人侵吞军饷,中饱私囊,如今边关将士的日子过得……”
季明礼摇了摇头,脸色颓唐。
“母亲爱兵如女,每每在家信中,总道愤懑心痛不已。”
姜长宁端着手中茶盏,眯了眯眼。
她到这个世界,刚足一月,朝堂上的许多事,尚且摸得不是很清,处处摸索着走。但今日听对方这一席话,倒是清晰了不少。
永关是什么地方?距京城不过一百五十里,若是急行军,一夜也便到了。这的确是大军从北方边境退下来后,最适宜驻守的一道关隘。
但也是整座京城的命门。
晋阳侯此举的深意为何,不言自明。
二十万大军,在北境与渤瀚国对峙两年有余,萧玉书纵容手下侵吞军饷,实在非人所为。莫说晋阳侯原本就有反心,即便是她不反,时日再久,底下士兵的怨气怕也要压不住了。
千里堤溃,非一日之功。
她这副原身与晋阳侯共商谋反,实是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