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晃了一下,往后跌入邬有期怀中。
“师尊?!”
这感觉太熟悉了,以至于卿乙眼前都恍惚出现了一片虚影:仿佛在瞬间又回到了他裂魂的当日。
地魂明显也注意到了他不寻常的反应,捂着胸口、拧紧眉头,“你……”
卿乙深吸一口气,推开充满关切的小徒弟,也没回答地魂的问题,反而追问他第二句:
“仙君你……难道最近就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么?比如讲,来到地府的鬼魂,明显增加了。”
果然还是自己足够了解自己,地魂一听这个,注意力就被吸引,仔细回想一番后,眼眸微微睁大了。
卿乙见他如此,这才解释道:“‘闇涌’是近来在人间盛行的一种灾厄,已经致使无数百姓无辜丧命。”
地魂又眯起眼睛来看了他们一会儿,最终缓缓收起了弓箭,“你们,跟我来。”
邬有期和卿乙对视一眼,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在前方回首等他们的地魂却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未等他们反应,突然打出一阵劲风,裹着两人就瞬移到了鬼衙内:
这处衙门三进院落,除了和人间一样的仪门、大堂和公廉堂外,还有二堂和三堂的两个大院。
与人间右首为尊相反,地府的“人门”和“鬼门”完全相反,即:被传召的魂魄会从左首鬼门进,然后被判无罪释放能入轮回转生的,又从人门出。
地魂直接将他们带到了二堂内,二堂比正堂稍小,面阔只有三间,不过里面同样摆放有暖阁和公案。
堂屋内灯火通明,卷宗堆积成山,就连两侧的堂事房和招房外,都摆满了案牍和案卷。
卿乙环顾四周,发现这地方就是他一开始共感到地魂所在的位置,陌生但又熟悉。
几个负责搬运卷宗的小鬼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似乎对此见怪不怪。唯有趴在公案旁帮忙盖章的青面小鬼多盯着他们瞧了瞧,才喊了地魂:“仙君。”
地魂点点头,“你们先下去。”
小鬼们听着这个,都高兴坏了,丢下案宗就急急忙忙跑了出去,似是生怕地魂反悔一般。
地魂不甚在意,只坐到公案后,随手从高架子上召来了一本命簿。这样的东西,邬有期从前可只在戏台上见过。
不过戏台上的命簿都只是薄薄一本,里面的内容也多是人间书生和戏老板臆测,倒不似真东西这般厚实、摊开来少说有半张书案那么大。
上面的墨痕很潦草,若不仔细看还难以分辨,邬有期只勉强看懂了生卒年月日和几个人名。
地魂随手翻了两页,然后指了卿乙,“细说说。”
卿乙认得自己的笔迹,随意扫了两眼就看出来这是锦州大陆上东部沿海的一座小城。
应当是近日闇涌肆虐,海水急速上涨,不少百姓来不及逃难就被涌来的浪潮淹没、丢了性命。
卿乙看了看命簿,告诉地魂闇涌的可怖,“如今人间危机四伏,不仅仅是东部沿海一带,西南、苗疆都有闇涌弥漫。”
地魂越听,面色越阴沉,等卿乙说完,他已经拍案而起,“这么大的事,为何地府闻所未闻?”
“事发突然,想必消息还未传到。”
地魂看着那份命簿沉默良久,突然一拍桌子站起身,“即便如此,你们也并未解释清楚!你们到这里的来由,还有为何要使假银钞害人?!”
卿乙:“……”
原来还记着这件事呢。
邬有期一直在旁没说话,却始终挂着一抹浅笑在观察自己这“两位”师尊:
套在顾清倚身体里的那位,明显神色缓和,而且时刻都在关注着他的动向,偶尔目光停留久一些,他都会转过头来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坦白、直率,瞧着让人心软。
而立在公案后面的这位地魂,倒是与记忆中的师尊一般无二:冷面寡情,好像天地间他只在乎公允。
偏是到了此时此刻,邬有期瞧着这两位表面上看很割裂的人,心底却忍不住在笑:
就好像是菩萨观音有许多相一般,师尊地魂示现的也是一种庄严法相,威严、正直,金刚怒目。
地魂见他二人不答,且高个子的年轻人脸上一直挂有一种他看不懂的模糊笑容,便是扬声叫来衙差:
“将他们拿下!”
卿乙翻了个白眼,在被邬有期拽过来护在怀里时,开始有点嫌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