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为什么要那样?”
卿乙后背硌在刻有浮雕的墙壁上,吃痛地咳咳两声后,仰头看着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的小徒弟,最终长叹一声:
“我说了,你就要走了……”
这答案,简直出乎邬有期的预料。
他想过师尊会说为了天下苍生,想过会说为了青霜山,退一万步讲,也会提及闇涌或者旁人。
万是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为了不让他……走?
“……什么意思?”因为愕然,他轻轻松开了对卿乙的桎梏,人也后退两步,让灵光照到他二人脸上。
卿乙侧首,看了看站在远处的希来意。
希来意歪着脑袋,有些迷茫地冲他眨眼睛,而旁边的仡轲澜和貊绣却事不关己地各靠一边墙壁。
希来意分不清人脸,但佛修到他这样的境界,已经能够一眼望穿人的魂灵。
即便能有法子暂且敷衍过去,他提到信笺、提到当年,到底还是会露馅、会被小徒弟知晓一切。
撇撇嘴,卿乙转过头来。
那一瞬,邬有期就感觉到顾清倚周身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了,他上前一步负手而立,似乎又是在青霄峰顶那个让人仰望的仙师。
“有期,你……知道‘月灵根’么?”
邬有期一愣,他还从未听过师尊用这般颤抖沙哑还隐约带了点哭腔的声音说话。
筑在心上的硬墙,瞬间轰然倒塌。
周身戾气散去,他懵懂地摇摇头,好像又变回了青霄峰顶上那个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不太明白的少年郎:
“那是什么?”
“那是……罕见的邪仙之体,”卿乙看着他,开口很艰难,“天生注定了向恶而生。”
邬有期眉心一跳,有些不可思议,“天生……?”
卿乙胸膛起伏两下,将自己三年前查到的所有事情一股脑对邬有期说明,最后才扯住邬有期袖子:
“……希来意那封信,在你那儿是不是?”
他三年前身故,希来意远在佛界并不知情,青霜山各峰的信笺都是分开收取的。
青霄峰高逾百丈,只有掌门和长老们能登顶,这些人也不会特意去翻看他的信盒子。
邬有期没回答,而是被扑面而来的庞杂信息打懵在了原地,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邪仙之体、月灵根,还有出生后会自体修炼、后背肩胛骨上有月色暗纹,额心还有暗色月痕……
所以——
难怪他出生之时,盈湖闇涌爆发,家里仆役死伤惨重,他一个未满月的婴孩却能毫发无损。
难怪他后来能在闇涌中行走,看起来好像是周身灵力不侵,甚至十六岁就能突破到金丹期。
邬有期往后退了半步,猛然想到一件事,他转头看向卿乙,并没有回答那个什么信的问题,只是摁住他的肩膀,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那如师尊所言,我是天生的邪仙之体,为何我……直到三年前才入魔?”
卿乙一噎,小徒弟的脑筋转得真是快。
见他眼神闪躲,邬有期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他逼近一步,“师尊你……做了什么,是不是?”
卿乙舔舔唇瓣,“就……就你还没到时……”
“那这些是什么?!”邬有期突然从纳戒中拿出了一本札记,散落的书页里全是他潦草的字迹。
“掌门手中那本《灵台清浊平齐经》又是什么?!”
他周身散去的戾气在瞬间又聚拢,逼得卿乙又一次撞在墙壁上,后背不知又撞上了什么浮雕。
邬有期听见他闷哼出声,将人拽回来的同时,双手箍住他腰的力道也加深,“师尊……”
他将脑袋埋首在顾清倚那窄小的肩膀上,侧首将牙齿贴到那纤细的颈侧上,“机会只有这一次,好好说,想清楚再说。”
卿乙额心突突跳,喉结上下涌动两下后,才慢慢反手回报住小徒弟,轻声说了句:“……是师父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