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在洗手间里的水滴声与那股腥恶的味道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程翊看着那一大滴浓稠的血顺着瓷壁向下水口淌出一条鲜红的细流,心里直犯膈应,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头:“这什么玩意儿?”“那些东西的小把戏罢了。”晏向辰镇定自若地走上前去,也不嫌脏,伸手就去拧布着铁锈的水龙头。水龙头里响起一阵叽里咕噜的怪声,听起来像是供不上水似的,很快,指腹便感受到了仿佛从水管深处传递上的微小频率的震动。接着震动的幅度逐渐增大,那阵叽里咕噜的声音被水管里呼啸着横冲直撞的风与迅疾滚来的水流声取代。殷红到几近发黑的血流决堤一般从水龙头里奔涌而出,下水口跟不上这样大股的血液向外流淌的速度,很快粘稠的血液便浸没了池底。狭小空间里那股腥锈气味愈渐浓郁到几乎让几人难以忍受的地步——唐宁被这股气味恶心的迅速退到门边干呕去了。程翊满面嫌恶地看着那池令人作呕的猩红,捏着鼻子,声音闷得变了调子:“你开它干嘛,恶心死了。”晏向辰在裤兜里摸了半天,掏出一团皱巴巴的餐巾纸,慢吞吞地擦起了洗手池前布满灰尘的镜子:“咱也不能辜负人精心给咱们准备的豪华恐怖套餐不是?”“豪华?”程翊砸了咂舌,点评道,“这么老土的把戏,充其量也就是个国产鬼片套餐。”赵成宇在一旁补充道:“还得是评分不到35的那种,往4分走的现在都不这么拍了。”长年累月的浮尘在镜子上形成了一层顽固的污垢,晏向辰拿着纸巾擦了好半天,才终于能模糊地映出自己灰蒙蒙的影子。他随手把纸团丢进快要溢出的满池猩红里,随手跟旁边的赵成宇要了张空白的黄色符纸贴在镜子上,也不讲究,指尖沾着盥洗池里温热腥腻的血液在空白的符纸上画了几笔。接着,阖上双眼,凝神屏息,嘴唇细微地翕动着,无声地喃着什么。只见镜前贴着的黄色纸符上用血潦草绘制出的图案开始向外扩散,血液像是缓慢地在符纸上流动起来,很快将整张符纸染得鲜红。薄薄一张符纸像是被血液浸染过,潮湿微皱,盛不住的鲜血顺着符纸一角向下淌,在镜子上缓慢拉出一道细长的血线。水龙头里哗啦啦的声响充斥着安静的洗手间,从盥洗池边缘溢出的血顺着陶瓷外壁淅淅沥沥地往地上流,在地面上汇成小缕的粘稠血液顺着地板衔接处的缝隙流向更远的地方。但没人关心——特行队几人正沉着气凝视着面前淌着血迹的镜子。镜中的少女白色的裙摆染着大片鲜血,她的五官好似被精雕细琢过,精致而立体,一双深邃的眉目更是漂亮的摄人心魄,只是那双如同上过漆墨的眼眸平静无神,那张好看的脸也被衬得阴沉。她目光冷漠地盯着镜子外的几个人,苍白的脸被镜上泛着红光的符纸映得诡异,她抬起胳膊,纤细的手缓慢又僵硬地从镜中探了出来——晏向辰迅速向后撤开一步,程翊也下意识从后腰里拔出敛魂,几人绷紧了神经警觉地盯着她的动作。少女低垂着眸子,冷白的手伸向开着的水龙头。奈何灵体无法触碰到实物,微透的手掌从水龙头中穿过。她抬在半空的手停了下来,手指几不可见地动了动,僵硬地将手收了回去。“很吵。”她的声音很轻,如同落不了地似的,缥缈而空灵,分明是温柔的声线,却听得人凭空起了浑身鸡皮疙瘩。几人愣了一下,还是离得最近的晏向辰先反应过来,伸手拧上了水龙头开关,他阖眼念了句什么,那张染血的符咒一角忽而燃起一簇跳动的火苗,瞬间将符咒燃为灰烬。火光熄灭的同时,低级障眼法——那一池子血以及充斥在洗手间里的味道——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谈判专家赵成宇清了清嗓子,作出一副好像自己是个什么正经人的德行,张口道:“您好我们是三界联合协会驻人间办事处的,您违反了人间制度行为准则第二百一十三条——非法滞留。现在请您跟我们走一趟。”“你们。”她的目光淡淡地从几人脸上扫过,“会帮我吗。”–“今天未免过于轻松了吧。”程翊倍感无趣地勾着束灵袋的绳子在手指上转,一边跟在后面慢悠悠地下楼。晏向辰拿手指点了点他手里的锦囊:“这玩意儿不隔音,你信不信现在打开人家立马就给你来个地狱难度。”“我靠,我说怎么感觉这口袋刚才一直发凉呢。”程翊吓了一跳,连忙毕恭毕敬地把锦囊放在手心里,“不好意思啊小妹妹,晕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