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衣孩童托了腮,道:“没关是没关,我只是想知道,呆在她身边的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银针裂风而去,此时的鹿鸦青未有一丝防备,被其击了个正着,针锋凌厉,将他整个掀翻。
鹿鸦青仰面被那银针呈“大”字形钉在了石盖之上,数根莹白细棍刹那间爆开,碎石轰然飞散,他的双臂和头颅霎时间被炸了个粉碎,衣片翻飞。
片刻,无头缺臂的孩童倏地坐起,散乱一旁的碎石似听到指挥般纷纷飞起,落于他的躯干之上。
须臾,鹿鸦青又恢复如初。
这副孩童身体本就是鹿鸦青所雕的石头,自是不会流血,也不惧任何攻击,不过他的衣服却是货真价实,经此一炸,无论怎样都无法复原。
现在的他,半露着精瘦的胸膛,几缕破的不能再破的布条堪堪挂在了脖颈下和下半身上。
知此,鹿鸦青似掰豆腐一般,自那石盖之上取了一块石料,以手作刀旁若无人地又雕了起来。他此举,仿佛立于他身前的不是刚刚攻击过他的敌人,而是可以同他唠家常的友人。
鹿鸦青垂着头,手上动作不停,接着笑道:“你那无间怨气本是她的东西吧。你为她以情海封印此物,倒不如将这东西还她,如此这般的话,你们还能再续前缘不是么?”
恶妖少年狠咬着后槽牙,不言。
鹿鸦青腕骨一翻,手中的石料登时被他如切面团般轻松削落在地,末了,他笑得灿烂无邪,道:“哦,对耶,你不能还!我们梧伤神女的尸身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经烂了个透。现而转生的她不过一届凡人,你若归还,那她便会像那脆弱泡沫一般,‘砰’地一声炸开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像是配合他的话似的,方才掉在地上的那粒小石渣“砰”地一声炸了个响。
忽然,银针穿着莹白丝线直冲鹿鸦青而来,瞬息之间,那银线便将他的双唇缝了个严。
须臾,鹿鸦青抬手,交错的银线就这般被他生生拽开,虽未落一滴血,可他的上下唇却是豁开了数道细长的口子,看起来格外骇人。
末了,那些细小的豁□□动了起来,细细密密地凑近,生长,最终恢复原状。
这期间,鹿鸦青的手仍然不停,半晌,一件石衣便自他的手间坠地,小小的身子向前一跃触碰到了地上新做的石衣,那硬邦邦的大石块登时柔软起来变作了一件真正的墨衣。
鹿鸦青双手执起,不紧不慢地穿了起来。
为了不着鹿鸦青的道,荼月白强压下方才的怒气,抬起指骨把玩起了自己腰间的笔形配饰,开始揶揄他道:“怎么,鹿冥玄呢?鹿兴炭呢?该不是你在家受了怨气,这才愤而化魔了吧?”
鸡窝头颤动,鹿鸦青眸中冒火,恨声道:“别跟我提这两个名字!”
荼月白和鹿鸦青此番也算是都熟知对方的燃点和真正在意之处,戳心窝子的话说得也是有来有回。
荼月白又是笑:“怎么能不提呢,他们可是你最亲的亲人啊。”
鹿鸦青忽而也笑,道:“荼月白,与其担心我的家事,不如担心担心我们的梧伤神女罢,虽然我此来的目的不是她,但我可没说不想陪她玩上一玩啊。”
言罢,一个巴掌大的石雕自他掌心显影,那石雕手脸干枯,胡须茂密,身形直挺,正是滕黄。
蓝眸一滞,银针刹那而发,石雕登时被打落在地炸裂开来。
入滕黄别院的第一天荼月白便已识出,滕黄是货真价实的活人,而只要鹿鸦青失去作为依凭之物的石雕,那么他便不可控制活生生的滕黄。
那么尚在滕黄别院的黎攸便也不会受到半分伤害。
银针将碎石块在地上牢牢钉死,即使它们挣扎着想要拼接粘合,但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鹿鸦青见此,摊手惋惜道:“多好的一个老傀儡啊,就这么被你又毁了,你可知我雕这么一个可是很费事的。”
鹿鸦青盘腿席地而坐,以手指戳着地上的滕黄石雕碎屑,音色一转,道:“荼月白,你不愧是她养出来的狗崽子,遇人呲牙,只对她摇尾的狗崽子!”
恶妖少年扬唇,蓝眸溢满璀璨星辰:“鹿鸦青,你是不是年纪太大记忆也衰退了,我是妖啊,才不是什么狗。”
是只属于黎攸的妖。
鹿鸦青道:“这位恶妖公子,你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你就这么肯定我只有这么一个小时候的我的分身么?”
末了,墨衫孩童扯开了自己的衣领,他的脖颈之上赫然显现了一个漆黑的大字“贰”。
鹿鸦青雕石头,并非每种都只雕一个,有时遇到他喜欢的人或物,他一雕便会雕上一整面架子,比如说小时候的他自己,也是现在的这幅身躯。
而同时呢,他又偏执地认为,即使石雕雕的都是同一个人,同一个姿势甚至是表情,但它们的每一个都是与众不同的。因此,他会给自己每一个的相同作品取一个编号。
这就是说,荼月白这里的小鸦青是贰号的话,那必然壹号也是存在的。
闻声,荼月白脸色微变,雪衣瞬时化作一道风,便向着滕黄别院的方向一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