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帕子塞进他手里,“自己擦,我衣裳都被你哭脏了。”
秦霄揉着眼睛撇嘴,道:“我垫了帕子,不会弄脏,不信姐姐自己瞧。”
他垂首去提秦霁的袖口,双丫髻上挂着的流苏摇了摇,慢慢停下摆动。
秦霁与他一同垂首,看到了自己被提起来的广袖,他哭的小心,的确没弄脏。
大红的杭绸广袖,上面用金线绣着朵朵缠绕的并蒂花,缭乱人眼。
秦霁一怔,才想起自己原本还有一桩婚事。撩起车帘,外面是僻静的山野,不见有人。
“我从何家出来多久了?”
“不到一个时辰。”
外面驾车的是扶风,半回过身道:“小姐,这截山路快走完,前面是一个路口,过了那儿,咱们又能回到小路,两个时辰便能上船。”
秦霁思量少顷,“再赶快一些,我已经好多了,回去要紧。”
“是,小姐。”扶风听出她语气里的隐忧,赶着马车又快了些。
车辕辚辚往前,暮秋的山景从车轩一幕幕轮换而过,秦霁收紧掌心,攥住了嫁衣的丝织裙边。
陆迢这几日的所作所为让她费解。
三年过去,他还是不肯放过自己么?今日这一出,又是为的什么?
右肩被安抚似的拍了拍,秦霁扭过头,秦霄在对她笑,微沉肤色底下亮出一口白牙。
“姐姐别怕,有我在呢。”
秦霁也没害怕,只是想不通,她倾身扶正少年发髻上的银钗,眼眸弯弯。
“知道了,好妹妹。”
马车从一条小巷钻进主街,混在周遭的车马人流之中,顺利驶过路口,上了一条山路。
原本好好驶着,扶风忽然喊道:“公子小姐坐稳了!”话音落地,车厢猛地一晃,朝前陡然快了起来。
秦霄脸色一变,撩开车帘往后回看,后面是一队侍卫,约莫十余人,各个腰间都挎着长刀,纵马追在后面。
笃笃马蹄声越逼越近,马车眼看就要落了下风,秦霄坐回来,急道:“姐姐,马车跑不过他们,我们换下衣裳,扶风哥哥护着你乘马先走。”
扶风在外头也觉出不好,拔剑要砍断马车上的栓绳,“小姐公子,你们骑这匹马先走,我拦住他们。”
这两人前话赶着后话,说完各自就要动作,秦霁一面按住秦霄半解的裙衫,一面道:“扶风,你只如先前赶车即可,慢一些,我头快晃晕了。”
“可后面那些人都是……”扶风尚有犹疑,然而对上身后明亮的眼睛,他改了口。
“好”
车厢里,秦霄重新系上裙带,“姐姐,我看见后面骑马的人里有一个穿着喜服,他是个讲理的人么?可会放你走?”
虽说爹爹现在官复原职,拐带官家女子按律法可判重罪,可他们现在远在黎州,势单力薄,这帮人若是不守王法,吃亏的总是他们。
秦霄想了想,又说:“若是他们非要带姐姐走也不怕,我跟你一起,让扶风哥哥去搬救兵。”
秦霁托腮,还未答一字,两侧便踏过阵阵马蹄。接连几处吁声过后,他们的马车被团团围住,停了下来。
扶风紧盯着面前那身穿喜服的男子,见他还要走近,蹭一声拔出腰间长剑直指过去。
剑鞘抽空的瞬间,周围声声清脆的剑鸣紧跟而上,扶风颈侧围上了一圈刃光,手上剑锋却是一寸未退,依旧指着对面。
陆迢从始至终只看着马车,脚步未停,丝毫未有避让之意。
剑刃离他越来越近,赵望见状,剑锋直接贴上扶风脖颈,厉声警告,“把剑放下!”
扶风置若罔闻,手上迸出的青筋透出杀气。
“住手。”剑拔弩张之时,车厢一道女声传出,青布帘子跟着动了动。
陆迢抬手,一众侍卫收剑入鞘,往后退开十数步,背过身去。扶风怕误伤身后之人,也收了剑。
青布帘打里边掀开,陆迢望过去,却见下来的人头顶双丫髻,一身桃粉撒花褶间裙,抬起脸却是与这一身娇俏全然违和的沉色面庞。
秦霄不曾见过陆迢,也不知这人就是秦霁刚刚问起的陆大人。对上他灼灼的视线,拧起了眉,一时不放心把秦霁一人留在马车上。
身后传来轻声催促,秦霄无奈,走到陆迢跟前,合手行礼,“大人,我姐姐请你上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