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画着两个小人,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男孩坐在马车前驾马,女孩坐在马车上,嘴咧得很大。
画画的人画工很拙劣,男孩的头几乎就是一团线条,勉强看得出来是人形,女孩的头则细细画了轮廓,甚至还能看得出具体五官。
敖烈接过画来,脸上带着点怀念的神色,说:“这是我小时候画的。”
“我师妹有天无缘无故地过来打我,我当然不服气地打回去了啊,我们俩打着打着,我母亲过来问怎么了。”
“我师妹说她昨天晚上梦见和我一起出去玩,马车坏了,我让她去拉车,而且上坡的时候我看见一个长得好看的女孩子,还把那个女孩子请上车一起坐。”
敖烈有点委屈:“她做的梦!我又没有真的那么做!然后我母亲听完说我确实很过分,然后我母亲又打了我一顿,让我给师妹道歉。”
“然后,”敖烈把手上的画抖了抖:“我就画了这幅画给她道歉。”
他眼角余光瞄到一个小饭盒,笑着说:“实际上不止画了幅画,还给她煎了一个月的蛋——我师妹很喜欢吃蛋。”
“她有时候想吃蛋白焦黄蛋黄嫩生生的蛋,有时候喜欢吃蛋白蛋黄都焦掉的蛋,有的时候要求蛋白裹住蛋黄,有的时候又要求蛋白和蛋黄分开一点。”敖烈摊摊手:“总之那个月我尝试了很多种做蛋的方式。”
江晚问:“那怎么煎出这么多不同种类的蛋呢?”
敖烈回答得很简单:“看运气。”
江晚:“……”
“里面好像有活物。”薛怀朔说。
他话音刚落,那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中忽然窜出一个毛发杂乱的怪物来。
那个怪物长得很像猿猴,金目雪牙,很小的一只,瘦巴巴的,没有什么攻击人的倾向,像只猫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
“这是水兽巫之祁,”敖烈勾勾手指,示意它跃到自己手臂上来:“食量很少,可以随时进入长时间休眠,性格温和,是很完美的宠物。”
“我以前也养过宠物,”敖烈说:“一条鱼。但是后来我和我师妹打架,把她的脸抓破了好几个地方,她生气了,就沉默地坐在我的鱼缸旁边把我的金鱼喂到撑死了。”
他喂那只毛蓬蓬的小怪物吃了点东西,感慨道:“我当初在这个库房里翻了很久都没找到它,我以为我师妹把它一起带到北海去,然后……”
巫之祁抱着点心吃得很快,它脖子上系着一个小铃铛,随着它吃东西的动作在来回摇动。
敖烈接上他自己的话:“然后和我师妹一起死在北海了呢。”
江晚有点难过,敖烈刚才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关于他师妹事情,他虽然总说讨厌这个师妹,但是却又把师妹的一切记得那么清楚。
她小声说:“节哀。”
敖烈摇摇头,笑了一下,笑容有一点苍白:“没什么,反正她人也挺讨厌的。”
薛怀朔忽然问:“她为什么会到北海去?”
敖烈说:“当时她家里催她回去,找个同族的男孩成亲,早日把父母的血脉传下去——但是她母亲去世后,她一直和家里的关系不是太好。她搪塞了几次,嫌烦,有天给我留了封信说要去北海散心不要跟着她她会很烦,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敖烈非常直男地说:“所以女孩子早点成家早点嫁人有什么不好!她要不是不愿意成家不愿意嫁人到处乱跑,也不会死掉啊!”
薛怀朔问:“你找到你师妹的时候,她已经去世很久了吗?”
敖烈挠挠头:“我不知道,她冻在冰里,验不出来什么时候去世的。她留信给我到我发现她不见了,已经过去了两年多,我又找了她十多年,才在北海的冰层下找到了她的尸体。她爹是真的没心没肺,女儿不见了都不找一下。”
“后来她爹过来了,把我师妹的尸体领回去,哭了一场,判定她是失足摔下去昏迷然后被冻死的,把她的尸身烧掉,和她母亲葬在一起,也就这样了。”
敖烈的表情有点呆呆的,叙述得很平静,没什么夸张的词语和腔调,也没有掉一颗眼泪。
不过倒不像是不想哭,而是私底下哭过很多次,现在已经一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那只水兽一只在咔哒咔哒地吃东西,它脖子上挂着的铃铛也就一直在响。铃铛的分贝不高,听着还蛮清脆悦耳的,也就没人阻止它。
敖烈把它放在地上,抬头对薛怀朔说:“我有话要和你说,我们出去一下好吗?”
薛怀朔看了一眼江晚,点点头。
他们走出库房,往前走了几十步,拐过走廊,确定江晚看不见也听不见之后,敖烈从手指上戴着的芥子戒中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来。
敖烈很真诚地说:“堂哥——别瞪我,我就叫这一次,我们俩也是缘分吧,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