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孔苕荣再也没有见过裴空青,他把她关在他们的新房,除了送饭的婆子,不许任何人靠近。
她日日趴在窗沿边,看着窗外的大树,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从雪落枯枝,等到蝉鸣鸟啼……噩耗终于还是来了。
那日,孔苕荣偷偷跑出裴府,站在人群之中,用斗笠遮着脸,丝毫不敢露出半分面容。
连着九族,孔家上下一百七十八口人,九名女子被赏赐给了皇帝的宠臣,三十四名女子充为官妓,一百二十七名男子发配边疆。
除孔苕荣外,余下七名孔家人便都在今日的法场之上,是她的父亲、母亲、外祖父、姨娘、二叔、三堂哥和年仅三岁的小堂弟。
法场上她的亲人被反手绑着,穿着囚服,背上插上了亡命牌,他们的头发杂乱,脸上也没了平日的矜贵雅致,只剩下对死亡的恐惧。
突然,“轰”地一声炮响,吓得人群一颤。
第一声炮响,送信炮,让犯人的亲属朋友祭奠法场。
丞相孔绍松勾结外夷、构陷忠良,诛连九族,没有人会去为他送行。
第二声炮响,追魂炮,闲杂人等离场。
围观的百姓被官兵驱散至十丈远的地方,观看行刑。
人群中不断地发出斥责孔绍松的骂声,一些人还扬言,应该将孔家刚刚出嫁的大女儿一起押至法场。
第三声炮响,断头炮,响炮的同时人头落地。
刽子手手起刀落,鲜血四溅,数十个人头齐刷刷地落地。
孔苕荣强逼迫着自己亲眼看着这个血淋淋的场面,看着父亲的鲜血从脖颈处喷溅而出,沾染到刽子手身上,而刽子手只是用手抹去血迹,没有一丝动容。
刽子手们看惯了这血腥场面,早已没了畏惧之心,而高坐明堂的那些人,他们只需动动嘴唇,便有人为此家破人亡,血流成河……
他们为什么不敢来看看,反倒是躲得远远的,让下人通传,再笑得狰狞面目,仿佛自己双手干净,不沾丝毫血腥。
在一片忿恨声中,孔苕荣默默退出人群。
三年前纭州的一场大火,令她失去了疼爱她的大哥,如今因为夫君的背叛,她又失去了宠爱她的父母。
如今在这世上,她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
下人们对孔苕荣跑出去的事情只字不提,像往常一样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只是她的活动范围不再局限于一间房,偶尔也可以到后院花园走走。
孔苕荣以为裴空青会来见她,告诉她明明她已经成为丧家之犬,为何还要将一个罪人之后绑回来。
可是,他始终没来。
而她能做的还是只有等待,等待着自己生命最后的宣判。
她吃的东西越来越少,常常刚刚吃下便呕吐不止,大夫婉言她活不过来年开春。
她靠在床头,看着外面飘落的枫叶,父母仙逝已三月有余,她不能为他们报仇,却还在这世间苟延残喘着。
她的身体越来越糟糕,裴空青也终于在她死之前来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