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啊,”二狗插话道,“好在你跟了陈老大,要是其他小商小贩,不知要克扣成什么样,哪还有你赚的?”
说完,二狗又学着那人的样子,故作惆怅地拉长了声音:“要是你有我这样的觉悟,每趟存下点钱来,早就娶上夫人啦!”
“成天夫人夫人的,”那边的人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你岂不是什么贵族?像那个质子,在都城是人质,一逃回去,嘿!皇家!”
马的队列里,哟呵地爆出一阵嘶鸣,还有乱了节奏的马蹄声。
“夫人,”陈老大紧张地看了一眼,“牵绳还是得当心。”
秦鉴澜身后的汉子及时勒开马头,以免撞到趔趄的马身上。
“不要紧。”秦鉴澜稳了稳心神,坐正了身子。
听到那句质子,她牵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一拉紧,打乱了自己的马行走的步子。
她一袭低调的灰色袍子,为了避风防寒,兜帽紧紧地系在头上。她的马和茶老大的马一样,没拉着一车茶叶,轻巧地跟在茶老大的马旁,又落后小半步。
这一路上,她的假身份是陈老大的侍女,名为兰姑娘。相熟的人问起,就说是陈老大在镇北关买来的,还负责帮马队打下手。
“这你就不知道了,”刚刚的骚动平静下来,二狗马上饶有兴致地接了话,“我看那个质子吧,就算回到宿州,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二狗兄弟这么说,莫不是知道些什么隐情?”
一刻由嘶哑转为清亮的女声,听得二狗一怔,也听得整个马帮的气氛,瞬间凝固了一下。
茶老大虽心知她的身份,但见贺子衿没跟她走在一起,也不敢妄自猜测他们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会也不知道秦鉴澜问话的用意,抬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默认听他们聊下去。
其他不明就里的人一怔,纯粹是因为,这是秦鉴澜一路以来,第一次这么大声地主动说话。
让这帮迟钝的汉子终于生动地反应过来,队伍里不只有臭男人,还有陌生姑娘。
周围立即沉默了一下,秦鉴澜看见刚才还在乱开腔的前后几个人,纷纷低下头去,一副害臊的样子。
“没有没有,”二狗是一个皮肤晒得黝黑的青年,长相还算憨厚,被她的突然开口吓得一连咳嗽了几声,“我就是经常在宿州那边跑动,听了点市井流言。”
“我也是听过的。”最前方领头的那个汉子,也是本来一直没说话的。这会一开口,听起来甚至有些柔弱。
秦鉴澜抬头看去,目光越过马车,勉强看到领头的人。那人不同于马帮其他走南闯北的汉子般健壮,也不同于贺子衿那种精壮,身段几乎和她一样,看着也有点柔弱,脸也白净。
“书生知道的最多,”刚刚那个喊着去涿下城找相好的色鬼说,“我信书生说的。”
“你信书生?”是那个调笑色鬼的相好长得太抱歉的声音,他似乎最喜欢和色鬼作对,“你天天就说他讲的都是编的。”
“这可不是编的,”前头的书生声音小,努力地扯着嗓子,“在宿州待得久的都知道,雄狮大君嘛。铁汉柔情,宿州人也爱听这些,跟都城那些人一样的。天下的人,都是一样的。”
“还是二狗兄弟说吧。”秦鉴澜笑眯眯地,实则催促他们赶紧进入正题,“书生兄弟补充。”
“嗨,其实吧,”二狗不自觉地左顾右盼起来,也有点结巴,“就说贺子衿的娘,他们宿州人喊作额吉的,其实是个牧羊女。”
他结巴了半天,也就憋出来这么一句。
“没了?”轮到色鬼意犹未尽了,“跟他回去享不享福有什么关系?”
“你傻呀,”作对不负众望地接话道,“雄狮大君好几个儿子,背后都是宿州了不起的贵族。更别说他那个大儿子,额吉是海东青家族的。贺子衿的额吉地位又不高,人也不在了,他自己年龄又小,本身还不成器,回去也拿不到东西。”
“大君对他这么差吗?”色鬼似乎挠了挠脑袋,“我老爹穷成那样,还会给我塞碎银子呢。”
秦鉴澜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他额吉不是什么贵族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