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火笑笑,也凑近了神神秘秘的道:“你知道我是老院过来走亲戚的,为啥大正月里在亲戚家住着,就是我弟弟妹妹有点不正常,特地过来请你们公社的那位女香头给瞧瞧,是不是被啥玩意……”她上辈子的弟弟妹妹脑子确实有坑,最爱做的就是损人不利己的事。
十里八乡都约摸知道金家窑公社有顶仙的香头,可一张嘴说这里有个女香头的却很少,江香头一家子是外来人,搬到金家窑才不过十年,她虽然有本事,可这年月也低调的很,只有镇上住久了的本地人家才清楚。
金家窑南头古槐树附近确实有股子微弱的香火气,林星火早就发现了,这会就顺着说:“家里头都瞒着我不让我靠近了,我只大略知道弟弟妹妹去的是大槐树那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女香头家……听说你们公社不止一个香头?”
可不就是江香头家。互通了秘密,金爱菊也没啥不敢说的了,她忙道:“不让你靠近了是为着你好,不然让她家的财神爷看上了可了不得,听说江香头就是做闺女的时候被看上要她顶仙,谁家没嫁的大姑娘做香头的,她家不愿意,结果差点给拿法弄疯了。江香头为了这个一辈子没嫁人,现在她年纪大了,正为没个儿女犯愁呢,听说要等她家那财神爷看上了谁,她就收谁当儿子女儿,家当全都给那个人……”金爱菊有些向往,江香头家底子可厚的很,不知多少小媳妇愿意当她的弟子呐,等她结了婚,也要去江香头家试试眼缘,不光是为了那摸不着的家当,更因为当香头能赚钱养活自己,跟有个工作也差不多了。
话扯歪了,林星火给拉回来:“那为啥江香头不让自己家的大仙把那井里的东西给赶走?砖厂没请动她?”
金爱菊忙摆手:“哪儿呀!江香头人很好,她来看过,还下去过,但据她说下头通着地底下的河,空洞特别多,大仙进去都会迷路。有年冬天特别冷雪特别大,别的井都结了冰,为了吃水,厂里就组织了队伍下去看,结果那些人都给吓病了,他们说下头的水上面有一个个的白饼子发着光……就跟以前七月十五鬼节放的河灯似的,下头的河可能通着黄泉水,那白饼子就是亡魂的船!”
“夏天没有吗?”
“谁敢再下去看!”金爱菊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但江香头下去的时候也是冬天,她就没看见。”
“不过我爷说,那黄泉河不是坏东西,咱们脚底下都有黄泉河流过呢,年下祭祖的时候老先人们就是从这河上来去。通常这河都在很深的底下,那边井里通着的不过是浅了点,只要咱不下井靠太近就行。”金爱菊指着玩的正欢的人解释了句。
林星火就有点明白了,所谓大雪过后才会出现的修士墓,恐怕就与这些“白饼子”有关。
将一包果子干都塞金爱菊怀里,林星火指指肚子说走开一会。金爱菊捧着那一大纸包果干,捏了一个含在嘴里没舍得咽下去,甜滋滋的比以前那次厂里发的罐头还好吃,这样的好东西是人家大方才分给她吃,她可不能太没出息头了。
可直到晌午该回家吃饭的时候,金爱菊也没等到人,只好把一包果干暂时拿回家去了,回家就跟爷奶爹妈打听公社里哪家有亲戚来找江香头看事的。结果就被她妈叱了一顿让她别乱说,今年谁家都指着救济粮过日子,哪有闲粮养亲戚,更别替年前县里闹得那个邪乎劲儿,江香头早就关门不接事了。
她三个哥哥也帮她打听,结果真就是没有这号人,想也是,光孩子就带了三个的一家子来走亲戚,这目标可太大了,但凡在公社露过面的,张张嘴就能问到。现在这情形只能说人家没说真话,金爱菊抱着那包果干,有些害怕,那姑娘不会是想下那口井吧?别是自己嘴没把门的把人坑了。
这姑娘食不知味的扒中午饭的时候,林星火已经背着兔狲下了这口“黄泉井”,井很深,井下宽敞的很,果然连着地下河。
但地下河冲击出来的石洞七扭八拐,分叉很多,河水一会细一会粗,河床下有裂缝,也通着更大的地下河。
这该往哪里寻?
正当林星火要放出藤蔓与兔狲分开一一探查时,手腕上烛龙胆掉了出来,悠悠荡荡的往一处裂缝飞。
林星火激发藤符,留下一株枯藤做记号,便与兔狲追着烛龙胆穿过那条石缝——眼前陡然出现一条不比宋瓦子江细的地下河,地下河里有许多圆盘状四周厚中间薄的“冰饼子”漂浮在水上。
烛龙胆还要往前,被林星火用灵藤卷了回来,额头贴上烛龙胆,它的意识碎片在不断渴求:梧桐木!
冰饼子并无异妆,兔狲跳上其中一个大些的圆盘,随即便随着爪下的冰盘转起圈来了:“水流里有漩涡。”这是由于水流漩涡而形成冰饼子,而不是什么渡亡魂的船。
林星火也试了试,无数的漩涡都是朝一个方向转的,顺着这条饼子河大抵就能找到暗流尽头。而被灵藤圈着的烛龙胆想要奔赴的方向也在那边。
这条地下河长的过分,更是越流越深,林星火身上的藤符只剩下一块的时候,一人一狲已经经受不住地底的寒意,林星火换上了用臭兰叶做的碧盈盈的袄裤,而狲大爷不仅有合身的绿马甲,林星火还将自己的领巾折成三角,给兔狲包上了脑袋。
地下河上的风比地面上还大,烛龙胆都蔫了,也不往前冲了,挂在灵藤尖尖上用小了许多的焰尾指路。
抓着灵藤随河流跳下数十米的悬崖,石洞陡然宽敞了许多,虽仍有无数石牙交错,但至少大方向只剩一条了。
悬崖下就不见了冰饼子,似乎被悬崖上两排石柱给挡住了——“你看那两排石柱,像不像长着牙齿的巨口?”林星火驻足回望,突然道。
带着绿头巾的兔狲抱住了林星火的头,瞬间一层薄薄的雷衣就笼罩住了两个。
旁边被水流冲刷的光滑的石壁上立时显现出一团紫色的人影,雷光都没能遮住狲大爷绿的反光的头顶。
现在她自个儿的脑袋也绿的发光了,方才就不该把绿头巾拿出来,其实并不太想要狲大爷牌皮帽子的林星火忍了忍,没把兔狲“摘”下来……
走入这张巨口没多久,“咯噔!铛!铛!”的声音就诡异的出现在耳边,融合了回音后越来越明显,林星火不动声色的将神识放出,悄悄覆盖被石牙遮住的边角。
在隐蔽的石牙上有一团十几厘米高的黄影在围着她们团团转,这团影子像是拉着什么东西,声音就是那东西撞到碎石上发出来的动静。
看到黄影,林星火第一个反应就是黄皮子没死透,但仔细观察了片刻后,她确定这不是黄皮子。林星火用神识观察,都没看清这是个什么东西,倘若黄皮子有这样的速度,她和狲大爷的坟头草都得老高了。
伸手捏捏兔狲的毛爪子,顺利撸下来一团雷球,林星火用灵藤卷着雷球,边走边悄悄布下一团一团的雷笼,直到把那黄影转圈圈外大片地方连成圆,林星火才站定不动。
她的手一拉灵藤,好似有经验的渔夫撒网的刹那,眼前一整片水域都被渔网包围,撞入其中的鱼群游的再快也徒劳无功。
“哎哟!”一把老嗓子叫了起来,怪模怪样的像是个老头。
林星火眼睛微眯,手上一抓,在葫芦炉中重新祭炼过的七齿钉耙就出现在手中,右手拿着泛着森森冷光的锋利钉耙,左手一点,黄符飞出形成符箓盾墙,一步一步不急不缓的走向声音处。
黄色影子在雷网上挣扎,好似黏在蛛网上的飞蛾,无助地等待黑寡妇靠近吞食……“呜呜呜!”细细的哭声响了起来,越发衬的林星火像个反派。
“阿年,阿年!我是庆忌呀!”那细嗓子抽抽噎噎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