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兰芹嘻嘻笑说:“去!她一个女同志,肯干活就行呗。”肖兰芹才十五岁,家在京市,条件很不错,她赚的工分还抵不上一半的口粮,都是用家里寄来的钱买的——据说本来她哥哥要替她下乡,可这孩子脑子一热,非要自己到广大农村修地球来。她也是唯一一个被家人来雪省反着探亲的知青。
小知青被娇惯的过于单纯了,只关心:“那个林星火长得咋样啊?好看不?”
常青从来不逆着肖兰芹,有问必答:“长得还行,挺好看的。”
“多好看?”其他知青也好奇。
常青有点不耐烦,勉强按捺住:“挺白的,大眼睛。刚才天都擦黑了,仔细的我也说不上来。“
“整天窝在屋里念经,那是得挺白。”
“一白遮三丑,那我明天得去瞧瞧……”
杨伟搏打断谈论:“饭熟了,各人来盛个人的。”
杨伟搏的对象崔霞边接过自己的饭缸,边白他一眼,小声嘟囔:“就你好心!“
距离知青院只隔几处院落的魏奶奶家,老支书、魏奶奶、魏春凤和林星火也在吃饭。岑大柱和王胡子刚跟林星火交割清楚,就家去了。魏春凤怕有王大壮老大一个大汉在,林星火不自在,遂把大队长也撵回家去了。
王大壮瞅一眼小仙姑那细胳膊,说了句有重物件别自己搬,他明天打发家里两个小子来帮忙。临走还嘱咐魏奶奶:“您老可别逞强帮忙,别把腰闪了。”
魏奶奶嫌他聒噪,挥着炕帚把人撵出去了。
老支书特意留下,就是想问问林星火的情况,会些什么?老仙姑有什么交代没?
没等林星火想好怎么回答,魏奶奶就说:“闺女,会念经不?”她不识字,想跟着念一念,给儿子超度超度,祝祷祝祷孙女。
老支书一摆手:“别整那些没用的!”
“老话说‘霜前霜,米如糠;霜后霜,谷满仓’,去年霜打的早,果然今年的稻子就没往年好。结果今年又早两天,后儿才是霜降,今早晨就下了霜了!我思量着,是不是有法子给解一解?“老支书目光灼灼:”是不是得设个法桌?五供、香炉,我家都有!“老支书小时候见过老仙姑做法事,据传特别灵验,只希望林星火能学到一鳞半爪。
林星火沉默了,合着老支书还是个实用主义者,讲迷信得分清有用、无用?怪不得刚才还问狐狸崽儿会点啥。
“我能做法事,但大概是没用的。”林星火老实说。
老支书有一点失望,仍道:“有用没用,做了再说。”万一有用呢。
“可能是土壤、肥水的问题?”种地真是林星火的知识盲区,她那点养花养草的见识与种地隔有鸿沟。
在什么地方唱什么经。林星火默默把种地这一项列入待学。
饭后老支书明显有心事,林星火也没好意思说自己医术还不赖,医为道家五术之一,她的医术当年是经过实践验证的。
老支书没留多一会,他揣着事,喝了魏奶奶一碗饭后茶就忙慌慌的找人商量去了。
魏春凤帮忙把铺盖从两个箩筐里拿出来铺好,嘱咐她早点歇息,这才回家。魏奶奶觉早,没说几句话就睁不开眼,也往东屋睡了。
林星火将箩筐里物件一一拾掇出来,发现师祖不仅给她准备了四季的衣裳,筐里还藏着一块呢料、两卷细布。其余竹编暖壶、脸盆、痰盂、镜子、煤油、梳子剪刀、碗筷搪瓷杯等等应有尽有,连黄历都有一本,件件崭崭新。
除了用的,还有两包红糖、一罐子蜂蜜、两匣子饼干、一罐麦乳精、几个二合面包子这些吃的。
筐底毛笔和墨锭各有一匣子。唯独细心的没放经书和黄纸,免得叫人捉住林星火的把柄。
林星火原本真没想到铺盖衣服的事,她自己的小背篓里只带了这两日穿过的换洗衣服。她脑子里明白如今物资缺乏,可实际上没这个具体概念,根本没入心。实在是这辈子醒来的时候短,而且山上庙宇虽破但五脏俱全,那格局屋舍都是林星火早就熟悉的模样。
盘腿坐在炕上,看着时代感满溢的屋子,林星火突然有种如今切切实实是72年的真实感——比前几天她缝被子的时候更真实。
她正发呆,团在炕头鼾睡的三只小狐狸醒了,尖尖的小鼻子嗅来嗅去,把林星火放在枕边的小包袱拱开了。
三只毛团子嘤嘤的叫,竟然打了起来。个个连拱带撞,小团子还挺凶,不知抢什么呢。
林星火回神,忙把三小只分开,从毛肚子底下掏出一块淡青色半个巴掌大的小木牌。拿走了那木牌,狐狸崽们还不乐意了,争相往她手上蹭。
林星火一胳膊强制把三只搂住,细细端详那木牌,正反面光光滑滑,唯有侧边窄脊上,阴刻着“林妙法”三个字。
不知是什么木头,也不像绿檀。林星火从前有过很多贵重念珠,顶好的绿檀也不稀罕,都不是这模样。
稀奇的是这木头颜色不像染的,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闻之似有凝神静气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