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头和江老头当了一辈子的好朋友,关系好得能穿同一条裤衩。结果,江老头这次没个征兆就突然间撒手人寰,连带着陆老头受刺激也病倒了,特特召回了身处国外的陆迦南,说是担心自己哪天突然没了,要提前交代以后继承家业的事情。
“我爸去世之前,确实好几次和我说过这件事。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脑袋不太清爽,我以为他随口胡诌呢。”妈妈扶住额头,太阳穴突突地疼。
要不是今天陆家人亲自上门来,江玉芹或许也就忘了这茬。她隐约回忆起第一次听老爷子提及此事,好像是在一年多以前。
当时,江逢霖老爷子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忽然大声喊起了江菀柔的小名团团,嚷嚷着团团该和老陆家的圆圆订婚了。
陆家和江菀柔平辈的孩子都是男生,哪儿有什么叫圆圆的?
江玉芹只当是老爷子病得糊涂,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后来又听到了两遍。所谓事不过三,她停下手里忙活的家务,郑重其实地问老爷子到底是哪个圆圆。
江逢霖似乎陷入了沉思,半晌才答道,“就是陆老头的大孙子呀,和团团同岁的那个小子。”
“阿园?”
“对呀,就是他。陆家的酒楼不是叫如园吗?陆老头说了,长孙叫阿园,长孙女要叫阿如。”
江玉芹第一次知道陆老头的长孙陆迦南的小名是阿园。
“多好啊,和我们家团团连起来就是团团圆圆。”
“您这儿乱点鸳鸯谱呢。”听着老爷子的信口胡诌,江玉芹继续忙起洗衣晒被,转身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在殡仪馆里,见到陆家夫妇带着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来吊唁,她才意识到上一次见这个陆家的大孙子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大概还是陆迦南被送到英国留学之前。
如今再见,迦南已经是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了,个头也窜到了一米八几,即便穿着黑色的丧服都能隐约显出健硕的身板儿,人高马大的。
跟在父母身后,举手投足又尽是规矩人家的板板正正,连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
当时,江菀柔跪在棺材旁边守灵,被她喊过来向陆家夫妇问了好。多年未见的两个孩子都长大了,恐怕都不是对方记忆里的模样,不过是简单地点头行礼,就当作打了招呼。
看到陆迦南的瞬间,她隐约想起了老爷子活着时说的那些胡话。
只是,对方并没有提起这茬,她以为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
没想到今天三人竟正式登门拜访来了,陆家夫妇还带来了这么一套说辞。
“我倒是不觉得意外。”以自己对外公的了解,江菀柔确信这百分百是他本人的意思。
“什么?”一众人的目光盯紧了她。
“啊,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像是外公的风格。”
自拿出名帖后,陆迦南一直没有讲话,这时终于开了口。
“这个嘛,我上网查过了。法律没有规定娃娃亲的效力,只具有道德上的约束力。也就是说,如果双方不同意,这个婚约就违反婚姻自由的原则,无效。”
“如果双方同意呢?”
“那么无论有没有这张纸,都会结婚的,没影响。不是吗?”
“所以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张废纸咯。”
“作为婚约,可能是废纸。不过,既然是江师傅的手写信,还是想带给你们看一看。”
“克绍箕裘。”江菀柔轻轻念了一声,想象外公写下这些字的心情。
“是啊,现在都是自由恋爱的时代。”爸爸显然松了一口气,“我们虽然是父母,也不能干涉孩子的选择。”
“这种娃娃亲用彩礼吗?”江菀柔抬头,声响不大,吐气如兰。
在一片沉寂中,响起了陆迦南的声音,“你觉得多少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