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千世界人尽皆知之事。
怎么可能出现第二位人皇!
太易国君的神清让昭华一颗心直接沉入谷底,暗自叹息一声,道:“自然不是,国君周身确实有人皇气运聚集,并非我空口胡言。”
太易国君追问:“何意?”
人皇之运联通三千世界,一旦临世便是举世瞩目,天地冥冥皆有所感,而世人皆知人皇已经在一万年前回归天地,此间、三千世再无人皇。
昭华以为沧澜不久前才开天门,许是有一分可能并没有感受到人皇离世,那么她的言辞便不需要太多佐证,直接施展神通取信于太易国君便可,事实上她其实并不愿意在太易国君面前说太多。
毕竟,太易国君周身的人皇气运也令她十分意外。
她如今并不能确定,此番这天地之间的第二位人皇究竟跟她有没有关系,而无论有或没有,都不是一件好事……
廊外穿堂风吹过,吹到这四方厅堂,细小的铃铛声清脆入耳。
昭华从沉思中抬眸,她最近真的忘性越来越大了,都险些忘了现成的借口摆在眼前,她面向太易国君微微一笑:“此间玄妙不可言说,但国君可询问这位明幽沉微,想来他应当也是能够看到国君周身的人皇气运。”
昭华扯了一下嘴角,她还记得先前萧疏已的明幽术给她带来的麻烦,以及明幽城黑白塔的阵法,她可是到现在都还不清楚那阵法除了传送至沧澜还有什么其他用处呢。
七七四十九星,传送之时也只点亮了东南一角的十数颗而已。
从太易国君进门就开始十分乖巧安静躲在一旁面壁的明幽沉微满心苦涩,望着齐齐看向他的太易国君和将屿山神女殿下,虚弱一笑:“……你身边确实有人皇气运聚集,但尚且微弱不可轻易现于人前,恐恶人谋害,所以先前我并未和你讲,并非有意欺瞒。”
天地之间第二位人皇的出现并非所有人都会欣喜接受,尤其是她的命格仿佛游离在命轨之外,极为脆弱,明幽不敢去赌那哪怕一丝的可能。
天道命轨在上,他恐言一字。
他顺着昭华的话,同太易国君解释了一番人皇气运的事情。
只是最开始他是以一名无名无性无氏族的流浪儿被太易国君捡回来这件事,以及关于“明幽”氏族,他的来历,此刻纵然心中苦海无边,也难解释。
太易国君盯着明幽沉微看来很久,久到明幽几乎都要坐不下去,哪怕当着昭华的面,天道命轨在上,他也要将一切都说出来的时候,太易国君收回视线,向昭华道:“已安排人打扫房屋,还望君莫要远行。”
昭华自然愿意留下,颔首:“打扰了。”
遂而,太易国君道:“孤尚有军务要处理,此事稍后再议。还有一事,望云川君侧耳。”
昭华回望,便听那声低沉的女声缓道:“沉微少年意气,行事不甚周全,若不小心惹云川君生了恼怒,还望看在孤的面子上多多包涵。”几乎是不被察觉的顿了一下,道:“孤必会严惩。”她看得出这位新来的客人同沉微之间应当是旧识,只是不知是善是恶,军务来催她此刻不能耽搁。
看来这二人之间且有一段故事,昭华想着黑白塔之下的阵法,似笑非笑颔首称是。
“国君放心,我与他并无仇怨。”
人皇气运一事牵扯太大,太易国君并不能立刻做出决定,军务来报她便匆匆而去。
路过明幽沉微的那一瞬,脚步微顿,略有迟疑。
明幽沉微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大脑一片混乱,也没听清她方才和昭华都说了些什么,双眼急得泛红巴巴得望着她,又怯生生得生怕她的问责。
太易国君余光扫过沉微,关于他欺瞒自己来历的事情终归心中是有些恼怒的,可看着他这副吓得苍白的模样,本来就没有养出几分血色一下子更难看了,心下叹息,留了句:“稍后自来寻我。”便径直走了出去。
明幽沉微望着太易国君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口,却是哑音。
侍从进来添茶,昭华直接让人将茶壶放下,遣人出去。
饶有兴致地倒了杯茶,对明幽沉微道:“说说吧,明幽城和你,以及这位太易国君。”
明幽沉微坐在梨木椅上一下就泄了气,锦袍金玉添养的少年气几乎瞬间消失地一干二净。
一瞬间,连昭华都恍惚,那个方才进来的少年究竟有没有存在过,明幽沉微如今的模样倒是她所熟知。
阴郁苍白,消瘦安静。
仿佛永远都如此安静,像一块风吹雨打都毫无生息的崖边石。
玉京复建之初,十二城主齐聚那片曾经仙神祥和的废墟上,阿满年纪最小但看起来并不怯场,月娘和司无咎一一叙述着需要白玉京重建的事宜,槐点朝气质温和坐在一旁,一边时不时点头称是,一边帮秋水稳住周身的幻象波动,无端令在场所有的焦躁慢慢平复下来……
昭华坐在云端望着,那是她不知第几次从三千世界出来,偶尔放心不下便来玉京看看,刚好赶上了那次开会。
说的是十二城,但任职的只有八位城主,刚刚经历师友离散,年纪又都是同门里最小的那一个,所以空荡荡的玉京殿上总弥漫着一股寂寥。
阿满心有丘壑,她放心,其余几座城主也心境也逐渐平复下来,参与到白玉京的重建之中,只有最末端的一名裹着黑袍的瘦小少年一直安安静静,不言不语。
等昭华注意到他的时候,白玉京大体的重建事宜都敲定得差不多了,而他突然对所有人说:“明幽自此避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