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她还在儿子的满月宴上,被人前呼后拥,恭贺她丈夫高中状元,双喜临门。沈府一直不得势被人瞧不起的二房终于苦尽甘来挺直腰板了一回。从此后,只要她丈夫兢兢业业仕途顺遂,她妻凭夫贵就能跻身岷州贵妇行列,一胎得男稳住了沈二公子夫人的位置,往后再添两三个孩子开枝散叶,妇人们的人生圆满也不过如此了。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想法了……
她竟然还记得。
准确的说,她最近几次都没等到孩子出生就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了结了性命。
等她再次醒来,又是回到了新婚次日。
亦如此时此刻。
大概是她沉默的时间太久,与她同床而卧的人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轻轻拉了下被子。
“你,我……”他刚开口。白驰横过一条胳膊,捂住了他的嘴。
“我知道,我不怪你,秦婆子偷梁换柱,酒水里下药,你也是受害者,”她一股脑的说完,神色倦怠,语气疲惫。
沈寂微微眯了下眼,一时有些不确定起来,心底缓缓涌上隐秘的欢喜。他试探着伸出手,握住她的指尖。
“你都知道?”
这话问的,若是应下了,她成什么了?
唉,其实误会不误会什么的,她都无所谓,反正岁月停滞,不过是无数次的重复这一年罢了。
“咱俩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白驰坐起身,任由被子滑落,她也没什么所谓。
这可惊到了沈寂。他慌里慌张的坐起身,小心翼翼的看她,生怕她受了冻,拢起被子往她身上盖。虽然他面上也努力做出一副冷静的样子,心里却如履薄冰,时刻关注着白驰的情绪。
白驰本来的婚约对象是沈家大公子沈锦,三年前时任徐州长史的白父被土匪杀害,家李瞬间天翻地覆,秦家大夫人便看不上她了,等她三年孝满,俩家重提婚约,大夫人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谁知私底下却干了偷梁换柱这一勾当。
就这么让二房的二公子沈寂替了他大哥,娶了她,还生怕她反应过来大闹,给俩人都下了药,将夫妻关系摁到了实处。
“对,对不起,”他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
“阿寂,不用说对不起,”岁月沉淀的倦怠几乎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如果可以,她连一个字都不想说。
沈寂侧脸看着她,没有他预想中的愤怒,痛苦,哭泣,甚至连震惊都没有。她就这么坦然接受了。她懒懒的语调,听在他的耳中无端有种安抚人心的温暖,似乎她真的一点都不怪他。
她一直对他是照顾,纵容的,即便她比自己还小一岁,可她总喜欢以未来嫂子的身份自居,常常让他生出她才是姐姐的错觉。
可这样的情意什么时候变了质,他自己都说不清。
如果非要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那定然是——美梦成真!
然而,他又那样的害怕……她会因此怨恨自己。
前半夜意乱情迷,后半夜他就清醒了过来,一直未合眼,胆颤心惊。他一时欢喜一时忧虑,两种情绪交织,撕扯着他。
如今,坠在心口的大石落下,连个涟漪都没有,让他一时有些恍惚,他不由的露出笑,他忍不住猜测,也许白驰同他一样,对他也是有情意的,不然不可能如此平静的接受这件事。他们也许是彼此相爱,并不是他一个单相思……
“娘子,寂指天发誓,此生绝不负你!”他热血上头,也忍不住想山盟海誓,只恨不得立刻叫她知晓自己的心意。
白驰支着下巴,撩了他一眼,嘴角一扯,那是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可惜沈寂看不出。她的语调仍是懒懒的,满含宠溺的样子,“好好好,我自然是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