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一味夸赞沈青棠掌家后,姨娘院的供奉好了,那岂不是说当年陆老夫人管事时,是克扣了姨娘的份例了?
沈青棠垂着眼眸,往帘后的椅子上坐了,淡淡扫了外面一眼。
“二叔这话说的糊涂。府中内宅中馈事务,都是母亲一手执掌的,我在家中也不过是给母亲帮忙而已。我在府里管些月例银钱事务,也不过是按照旧例行事,断断不会作威作福。若说给谁行方便,那是断断没有的。”
陆淮明听她话语里带着冷淡,连忙抬头赔笑:“嫂嫂虽这么说,可您终究不知姨娘那里的苦处。我姨娘自从入了国公府,生下我没两年,便有双姨娘、秦姨娘二人得宠。父亲公事繁忙,对我姨娘自然不放在心上。母亲执掌中馈,也是面子情分而已。我姨娘在府里总受刁奴欺负,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直到嫂嫂嫁了过来,姨娘的日子才略好些。”
若不是沈青棠早早弄清了二十年前,吴姨娘以平妻入府,与陆老夫人争宠的事情,就要被他这凄楚表情骗了。
明明是吴姨娘以盛宠有孕,嚣张跋扈与嫡妻争锋,在他嘴里竟然变成了吴姨娘无辜可怜,做小伏低无宠受气。
想不到陆淮明年纪轻轻的男孩子,不但心思阴诡,心计还这般深。沈青棠不由得提起心来,低低冷笑道:“妾身在镇国公府时候虽短,却知道父亲母亲都是极知礼数的人。若姨娘们安分守己,一心侍奉国公主母,是一定不会受委屈的。若说是刁奴欺主,姨娘或二叔也该拿出主子款儿来,当面指责问着他们才是。”
沈青棠这里油盐不进,每句话都能反驳回去。陆淮明完全没想到,此刻不由得微微发愣。
直过了好半日,沈青棠这才淡漠道:“二叔跪在这里说了这么多,也不肯说到底是来求我什么。二叔在府邸里是次子,我做嫂子的本受不起你的大礼。让你起身也不起,让你说话也不说。难不成二叔是对我这做嫂子的有何不满,故意跪在我院子里给我难看,让我折福折寿的么?”
“这……”
陆淮明见沈青棠语气温柔,可言辞锋利,心头不觉猛然一惊。
双膝往前两步,修长抵在汉白玉台阶上,低头蹙眉含泪道:“嫂嫂休要疑心,这话在小弟心里,却是不好开口罢了。”
沈青棠闭口不语,倒是旁边的王嬷嬷也不耐烦了,揣着手催促道:“天色可是不早了,已经掌灯这么久,二公子跪在这不走,究竟要说什么?少夫人这些日子辛苦的要命,您还要在这里磨蹭,可是看我们少夫人太闲了,给你姨娘出气来了?”
她这话说的极为刻薄,陆淮明脸上一红,左思右想不得不开口了。
“我姨娘如今情形,郎中都说是断不能好了。我只想请嫂嫂费心,将来我姨娘归西的时候,好生给她办个后世……”
吴姨娘病入膏肓,眼见是活不了了。
陆淮明想给生母好生办葬礼,这话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镇国公府里姨娘们的丧事,也是有一定惯例的,若是按例行事,陆淮明不会这样过来求肯,他这么吞吞吐吐,一定是有所求。
“吴姨娘入镇国公府多年,又养育了二公子。若姨娘真有个不好,不必二公子多说,想来父亲、母亲也不会委屈了她的。”
姨娘的葬礼虽然有惯例,但明显不是沈青棠能够置喙的。
沈青棠淡淡看了陆淮明一眼,就知道他必定要提过分的要求。
“嫂嫂,南境舅舅吴家送来一口楠木棺材,给我姨娘冲喜所用。虽然朝廷有定例,楠木棺材贵重,只有一品国公与国公夫人可用。可这到棺材到底是舅舅的心意,我母亲也算做过贵妾平妻的,想来不算逾越。我只怕父亲、母亲嫌招摇不让用,请嫂嫂在母亲跟前求求,全了我舅舅的心意罢了。”
陆淮明说完话,俯身伏在地上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