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儿还去成衣铺门口唱曲?”
沈青棠浅尝一块甜瓜,将小银叉子放下。
翠绾蹙眉告诉:“每日都去,把眉儿熬瘦了好几圈。昨日天气特别热,她唱曲的时受了暑,从桌子上跌下来昏了,今天歇了一日。”
眉儿不是国公府家生子,身契也已经交给了何诗儿。
细说起来可以不算是府里下人,而是何诗儿的私人。
可是府中想来待下人宽厚,却不能任由主子作践打压。
眉儿这丫鬟虽然糊涂,却也是一条人命。
想起那日何诗儿暴怒,扇了眉儿一耳光的事,沈青棠不禁眯起眼睛。
“奴婢听小丫鬟说,眉儿从昨晚抬回来,就白着脸发低热。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今天勉强挣扎着,走路都打晃呢。”
“没叫府医郎中来看?”
“何小娘不让叫府医。她说中暑是小症候,歇个一天两天就好。若叫府医进来看病,就要把眉儿挪到下房里去,很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
沈青棠蹙眉。
翠绾淡淡叹了口气。
“成衣铺涨价后生意不算好,何小娘生怕冷落了。铺子人气都靠眉儿唱曲儿维持,病一天就冷清一天,她如何肯让眉儿出去养病?”
“奴婢听说眉儿病得不轻,喝的香薷饮都吐了,整天水米不打牙。何小娘还说总躺着越躺越病,明日就让她出去,”
一个成衣铺子,办的活像是青楼,贴身丫鬟抛头露面唱曲儿揽客。
现在丫鬟病的七死八活,她还要往死里催。
沈青棠听着都觉得头疼,心里再次软了。
“把府医郎中传来,咱们去沁芳阁。”
“是。”翠绾忙搀她起身。
午后日影偏西,暑气尚未消散。
沁芳阁小院安静无声,丫鬟们满头大汗凿冰块抬冰盆。
屋里传来何诗儿尖利烦躁的声音:
“成衣铺不是我一个人的,大家都有份。你拿过分红银子,你也有份!现在铺子亏钱,你必须与我同担风险!”
“以后再亏钱,大家都要扣工钱,连分红也要扣。我是白养活你们的么?只会从铺子里拿钱,不想想你给铺子里做了什么贡献?”
“当然了,不只是你这样,铺子掌柜、伙计都要如此。这是我的新规程,你拿着它给掌柜的看一看,从明天开始就照此执行。”
一阵算盘噼里啪啦,眉儿声音虚弱苍白。
“奴婢不识字,小娘要不要亲自去和掌柜解释?”
“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你还不识字?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
何诗儿的声音低沉愤怒。
“当沁芳阁的丫鬟,不是只会伺候人就行。让你当二等丫鬟,是抬高了你的身份。希望你跟我之后多看多学,做我的心腹。”
“你要有主见,不能事事等我吩咐。让你去唱曲揽客,你只会傻站着傻唱,你懂这么做的目的吗?现在成衣铺亏钱了,你想过怎么扭转吗?”
她越说语速越快,竹筒倒豆子似得,眉儿已没了声响。
何诗儿越说越不耐烦,最后甩出一句:
“从现在起,每天罚你三两银子,直到扭亏为盈!你去好生想想,今后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