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人摇头,"若你舍得琇莹。"让琇莹将成蛟给带回来,是可行的。
阿政顿时不问了,人心是偏的,五根手指还有长有短呢,琇莹是他最疼爱的小孩,是心尖尖,他舍不得。
次日偏殿。
"兄长,吃一口吧,再吃一口。"琇莹唤着发呆的阿政,将自己蒸好的糕向前伸了伸。"父亲昨日吃了两块蒸糕,精神好多了,想来是好转了。"
阿政闻言回过神,轻咬了一口,便放在了盘中。
他总是感觉昨日的父亲不太对劲。
他正欲向琇莹说他的猜想,便听得侍人拍门,叫唤着,"太子,王不好了!"
阿政险些跌在地上,他踉跄着跑向正殿,头发散了下来,一向最追求整洁优雅的他也浑不在意。
琇莹忙随他而去,他边跑边想,昨日不还好好的吗?
章台宫中,异人坐在床上,穿着整齐的秦王玄服,连冠都戴上了。
他面色苍白,见阿政来,笑意盈盈冲他道,"
我政儿来了。我己嘱咐完其他人了,想着还有你,阿父总想再见见你。"
阿政泪流不止,伏在他身前,紧紧攥着他的手,"嗯。"
异人替他擦去眼泪,将他的手放在了那把放在自己膝上的剑。
这把剑与数代秦王相伴,便与秦王代名,它便是秦王剑,亦名宇宙锋,是那把曾赐死白起的利器。
"天下人皆知的秦王的佩剑,现在是我政儿的了。"
阿政低头,双手接剑,"好。"
眼泪滴在了这把湛湛发光的长剑上,破碎了然后又从剑上快速滑落,悄然陷入被里。
王的剑上不该有泪。
琇莹跪在了床尾,垂眸,显得有些无措。
原来不是枯木逢春而是回光返照吗?
可不是昨日还一起吃了糕吗?怎么人忽然就要死去了呢?
我还未与他好好说过几句话呢!
所以上天啊,能不能让他别死啊,我求求你。
他看着异人眼眶通红。
异人见状,没有唤他过去,只高声道"琇莹,好好陪着你兄长。陪着他走,好吗?"
政儿,父亲对不住你,往后这条冰冷的秦王之路,你要自己走了。好在,这个你养大的孩子一直都跟着你,这条路也许不再那么冷了。
他似乎听见琇莹的声音,"我当然会永远陪着我兄长,你在说什么废话!"他又听得声音,"你不要睡了,我们今天还没吵架呢!"
他扯了扯唇角,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忽地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不吵了,你的糕很好吃,阿父很喜欢。"
他的眉宇间满是柔和,似在弥留之际。
有遗憾吗?有。
遗憾生平未彻底灭掉三晋,遗憾未留下一个清平的朝局给他的孩子,遗憾未能在母亲临死时说出口的我不是子楚啊,我是异人。遗憾自己命太短,不曾完成远志。
可是舌尖上的一点甜,打断了他的遗憾。
他的仲子将一小块糕放进了他嘴里,他听见他颤抖的声音,"我给你蒸糕,好多的糕,你别死,行不行。"
好多的糕啊,他抿着舌尖,真的很甜,像当年那个不受宠的异人每至年节从席上偷来的柘浆。
这让他不禁露出了与当年一样的笑容,他苍白因久病浮肿的脸,青紫色的唇,浮起一层盈润的光,"很甜。"
他的手无力的垂下,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无人得见。
最后一口甜换异人一滴泪,不足为奇。
毕竟小时候的异人一向喜甜。
"阿父,阿父!不要睡!"阿政唤着他,疯了般摇着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