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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第2页)

杨奉接过了话头:“像我也就罢了,像韩将军如此的才干,昔日在关中又立有保驾之大功的,后来多年屈居,现在投了大汉,不想也是无毫厘之赏,只能暂居小县而已。唉!”

一听到这话,韩暹猛地一撞酒桮,桮里酒迸出了一小半,道:“今日喝酒,提这些窝囊事干什么!谁再提这些烦心事,可别怪我不客气,坏了兄弟间的情义!”

杨奉连忙道歉似的道:“韩兄莫生气,小弟我也是玩笑之语,坏了兄长喝酒的心情,该打,该打!”

旁边立即有人打圆场道:“不提烦恼事了。——人生在世,也不过荣华富贵四个字。到什么程度才能叫荣华富贵呢?难道一定得做宰相不成?岂能人人皆为宰相?——像我们兄弟几个,想吃则吃,想喝就喝,大小也有个将校之职,足矣!依小人之见,从今以后,咱升官不成的话,咱就发财!劫富济贫,咱也跟着富裕一场!”

韩暹:“这话有理!升官不成,发财又何妨?再说了,即使我们不发财,总不能使跟着我们的弟兄们只是喝稀粥穿破烂裤子吧?对不对?”

几个人应合着道:“对对对!喝!干!”——几只酒桮靠到了一起,然后又分开贴近了各人的嘴边,将酒全注入了各人的食管儿。

……从第二天的清晨开始,韩暹、杨奉的队伍就分别在沂都、琅琊两县开始了扫荡,按乡镇,简直是挨家挨户地搜查。只要值钱的东西,没有什么不掳掠的。但凡遇到反抗的,要么打伤,要么杀死。沂都、琅琊两县的上空,处处飘荡起男女老幼的嚎叫痛哭之声,并且远远地荡出两县之外,使邻县的老百姓也心惊肉跳的。

由此,韩暹、杨奉两支队伍军资军粮得到了大大的充实,多数的将校都是天天大肉大鱼大桮的美酒。韩暹、杨奉连续聚餐了五天,如果第六天不是刘玄德邀请他们议事的话,他们还会继续聚餐下去的。当然,刘玄德请他们议事,并不是空口说白话清水一碗,而是大鱼大肉美酒果品远胜过他们自己的聚餐。韩暹、杨奉到得刘备营寨时,刘备亲自出迎,引入餐厅,请他们坐上贵宾位置。而后道:“愚兄很高兴跟两位将军相聚,今日我们先饮酒,后议事。其实也可以说,议事,并不是跟两位兄弟相聚的主要目的,说主要目的在于饮酒吃肉,也未尝不可也!两位兄弟请!”说完,玄德自己先干了一桮,而后韩暹、杨奉都分别干了桮。

五六桮酒下了肚,玄德、韩暹、杨奉的脸都有些微微泛红了。

刘玄德道:“听说两位兄弟最近劫富济贫,大举仁德之事,兵精粮足,库存丰裕,乃可喜可贺啊!”

韩暹:“这……”他停顿了一下,正在考虑如何回答比较妥当的时候,只见玄德站起身,将酒桮狠狠朝酒桌上一摔,咚的一声简直震耳欲聋。

韩暹、杨奉正惊讶之时,忽然间他们的臂膀被逼住了。他们转过头一看,除了他们感到面生的武士之外,韩暹后面站着关云长,杨奉后面站着张飞,都手拿着杀器,怒目瞪着他们。

韩暹声音有些抖抖的:“玄德兄长,这是为何啊?我韩暹如果哪里得罪了兄长,骂也好,打也罢,耳提面命地教诲更好,为什么要这般跟小人见识呢?”

杨奉:“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如果哪里得罪了玄德公,我们情愿负荆请罪,望玄德公给我们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刘玄德:“你们杀人掠货,民不聊生,哭声震天动地,相邻各县,均有所闻,你们的罪行还算小吗?勿再多言,记住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斩!”

……韩暹、杨奉大约每人喝了六桮酒,吃了一些肉和果品,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肚子还没有完全填饱就由人变成鬼了。

他们是一起被杀的。他们的灵魂几乎在同时离开了他们的躯体,一前一后地飘向餐厅外,而后向山中飘移而去。深夜,他们的灵魂跌落在一个山坡上,相距不过大约一箭之地。

数日之后,他们的灵魂渐渐产生了一些意识,尽管仍有些昏昏沉沉。他们靠近到一处了。彼此都知道了已经成了阴间一鬼。

韩暹魂:“杨兄啊,我是千不曾想到,万不曾想到啊,刘玄德竟然也是这么一个阴险毒辣的家伙。——人人说坏的人,大概一定是个坏人,可是人人说好的人,哪里就一定是个好人啊?什么仁德之人,什么皇室之胄,全是表面的假象!即便我们弟兄两个有什么罪过,也不至于拽我们去赴宴,在酒席上对我们下刀啊!乃卑鄙无耻龌龊之小人!”

杨奉魂:“韩兄的话我多半以为是对的。但我们也确有不妥之处啊。我们打‘劫富济贫’的旗号,但也需要作出一些‘济贫’的样子才对呀。杀少数富人,救济一点儿半数以上的穷人,这样大多数的人就不会记恨我们,这样就不至于处处哭声连天的,刘备也就不好以‘民怨沸腾’作为借口了。现在我们几乎得罪了所有的人,焉有不死之理?”

韩暹魂愣怔了一会儿,道:“嗯,杨兄说得似乎有道理。”

杨奉魂:“现在可好,刘备杀了我们,不但没有罪,反而几个方面得到好处:一是赢得了民心,好像他是行了天道了;二是连带着收编我们原先的队伍,壮大他自己;三是可以讨好曹操,在曹操面前提升了自己。可谓一箭三雕。而我们呢,因为走偏了方向,行动过激,敛财过了头,而遗臭万年了!”

韩暹魂:“杨兄的话,我现在好像全懂了。可惜我们懂得太晚了,我们是在成为了鬼魂之后才懂得了人间的一些事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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