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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第2页）

我忽略身后赵娘子刀子似的目光，当真凑上前闻了闻，又扇了扇鼻子，笑道：“确实有些味道，但这些，不过是身外之污，有些事落在心上，想起来觉得恶心了，那才是一辈子都下不去，寝食难安。”

那人疑惑道：“小娘子有心事？”

我摇一摇头：“没有心事，只是太穷，不得自由，若是能有一处田地，一间屋子，怎样的苦我也愿意吃。”

那人连连点头，又一脸惋惜地看我：“你可许了人家？我听闻大长公主仁慈，对府上婢女很是关照，若是有卖身契的，有了心上人，大长公主都愿予一笔银钱，放她们出府，你这样好相貌，若是有称心如意的人了，去求一求大长公主，必然是愿意放你出府的。”

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倒是不曾听说过，不过我对婚姻之事，不大上心，倒是你这倒夜香的活儿，若是能让我一起，赚些银钱，那才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那人憨笑道：“小娘子言重了，方才听赵娘子说，小娘子是来监工的，我们怎敢做那样监守自盗的事情？”

我颔首，不置可否，我娘曾说过，越是天大的好事，越不会让你加入，夜香郎自古都是肥差，公主若是能让我这监工做就一些，未必不能够捞些油水。

不晓得我能在这监工位置做多久。

及入夜时分，我与赵娘子返回外院住所，正要洗漱躺下，赵娘子道：“张娘子快些洗漱，稍后还要为贵主守夜。”

我：“……？”

怎么守一天夜香不够，还得守一夜公主？

我几乎要气笑了，却还是恭敬回礼：“我这便去。”

待洗漱完毕，天色已黑，赵娘子掌灯在前方为我带路，这府邸实在是大，堪比亲王，早年受邀在太子府上饮宴，也不过如此了。

良久，赵娘子领我到一处屋前，将手中灯交予我，躬身道：“娘子请在此等候。”

我便提着那盏灯，站在阶前，月色已不似先前那样晦暗，倒影在石板上，如一汪浅池。

我在屋前站了站，有恬淡花香袭来，我望过去，便见一树桐花，垂落枝头，花色黄绿，如月色一般，可爱娇俏。

公主爱花，但最爱的，是粉梅，尤雪中之梅。

桐花太过普通，盛于山野，不被注意，能被公主植在卧房前，实在难得。

吱呀——

身后传来门开的声音，我回身望去，拜礼：“汀兰娘子。”

汀兰手臂上搭着一件白貂裘，微微欠身后向我走来，并道：“贵主知张娘子大病初愈，夜里风大，请张娘子披上这个，省得冻去。”

我颌首答应，迅速披上貂裘，那貂裘实在厚实，不像春日披的，倒像是深冬出行所用。

汀兰见我并不拒绝，道：“若娘子还觉得冷……”

“我不冷，”打断汀兰的话，我冲她笑，“替我谢过大长公主贵主，不能够得见贵主玉颜，实在是我心中大憾，但能够为大长公主守夜至天明，也算是三生修来的福分，请汀兰娘子不必为我忧心。”

汀兰脸上一片菜色，嗫喏了两句，又提醒道：“张娘子与外人，还是不要走得太近了。”

我反问：“哪样算是外人？”

汀兰轻轻叹了口气，向我欠身道：“张娘子是明白人，该晓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何必非要争着一口气，不肯放下呢？”

我裹紧貂裘，向她回礼：“张萍儿，不懂得汀兰娘子话里的意思，但晓得汀兰娘子是为我好，我在此先谢过了。”

汀兰深深看我一眼，不再多说，转身回了房中，那扇朱漆木门后，我隐约看见公主坐在桌案前，目光一片冷漠向我望来。

我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猜出来，但倘若是我，是不会信的，比起借尸还魂之说，恐怕公主更愿意相信是有人故意模仿范评，只是区区一碗鸡汤而已，证明得了什么呢？

我与公主，都不再是稚嫩顽童，天真到轻易就能信了别人了。

若我当真表现得有半分和范评有相似之处，以公主的疑心，杀了我才是最好的、以绝后患的选择。

而公主心计，向来比我深得多，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