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已经下了工,仓库里挤满了人,都等着跟记分员那边登记完就回家。
忙碌了一天,正熙熙攘攘说话,划亮了半边天空,照得屋子里也是雪亮一片。
轰隆!
天上猛然打了一个焦雷,哎哟,人群一阵惊呼。
雨点瞬间从天上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在田里沙土上打出一个个深坑。
地面上很快极其小腿深的水。
轰隆!轰隆!外面的雷声响个没完。
天也像破了一个窟窿,稀里哗啦下着雨,雨水砸在仓库棚顶上一阵阵巨响,活生生要把仓库也打穿。
一声声雷炸在裴麓的心上。
他心里有些莫名的慌乱,迫不及待想回家。
前面稀稀拉拉站着几个人,横插在队伍之外,只顾着说话。
前头的人登记完了也就撤了,就他们几个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是白水村李守义的大儿子和他关系好的几个跟班。
李守义有两儿一女,老大李大柱和老小李义虽然是亲兄弟,两个人性子却截然不同。
李大柱出生的时候,李守义正冒着性子艰苦奋斗打拼呢,因此没大管儿子。
家里的老母亲和李守义他老婆宝贝坏了,把这儿子捧做独苗苗,宠得上了天。
哪天他要个活龙,家里都得想办法弄。
等到李守义混上了大队长,他媳妇又怀了老小。算命的师父说了,这孩子是个富贵命,往后能光宗耀祖的,因此特别取名叫李义。
不然就这家子取名的水平,根本想不出这个字来。
瞧李大柱的名字就能懂……
仓库这边。
裴麓站在原地等了会,半天不见动静,他身后的几个人越过他,也越过那几个人,径直往前走。
裴麓见这情形,这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谁知道那几个人是来找茬的,一见裴麓越过了自己,马上就围了过来。
几个大小伙子将裴麓团团围住,痞声痞气:
“干啥啊!插队啊?”
“就是,他一个地主家的狗崽子,跟我们一起劳动已经很照顾他了,结果他反倒欺负到我们头上了!”
这几个后生你一言我一语挑着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坐实了裴麓插队欺负人的事实。
李大柱呸地一声往地上吐一口唾沫,“你算老几,敢插我的队?”
见他发话,旁边几个跟班蹦跶地更起劲,“别人娶了一个漂亮能干的媳妇儿,自然也觉得自己了不起咯”
这话一出,几人又不怀好意地搓着手掌大笑起来,不善的眼光往裴麓脸上飞。
裴麓今天穿着深灰色的棉布衬衫,领子上两颗精巧的黑纽扣。这身打扮看着低调朴素,偏偏配上他那张冷峻桀骜的脸,透出一股子不同于常人的气质来。
李大柱和裴麓年龄相仿,小的时候和他关系好着呢。
原来裴家还阔气时,他经常鞍前马后得跟着讨一些好。后来裴家一倒,他心里大不自在,又觉得小时候受了气低人一等,又怕现在有人翻旧账说他和地主家关系好,因此专和裴麓作对。
想到这一茬,李大柱心里更气了无名火,怒道:“你媳妇就爱小白脸这一口,等新鲜劲过了,什么你媳妇,你也配有个婆娘?”
说完就上前狠狠推了裴麓一掌,他力气发虚,一掌下去裴麓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脸上挂不住,又装模作样嫌弃弄脏了手,惺惺作态地要往他衣服上擦手。
裴麓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吵着,本来不准备理会。比这更难听的话他也听过。
他是被围捕的野兽,四面都是刀枪,只有他一个人立在悬崖边,守候着最后一方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