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听着阙歌的这番话,脸上露出震撼之色,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捡了个如此有野心的瘦马。
但她又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若此生再无生机,那倒不如放手一搏。
她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你觉得我为何要帮你?我虽对这国公府心怀怨怼,可不久之后我便要嫁进东宫,待我成为太子妃,届时大可再来整治这一家子人,又何必此刻就与他们彻底撕破脸皮?”
阙歌眼中的光芒瞬间暗淡了几分,但很快又重新亮了起来。
她微微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桑榆的眼睛,说道:“姑娘嫁进来之时携带着一笔甚为丰厚的嫁妆,李嬷嬷跟夫人讲您即将嫁入东宫,不会在意那笔嫁妆。然而在奴家看来,姑娘必定是要讨回那笔嫁妆的,不然您为何不干脆居于东宫,反倒要来这国公府遭受这般气呢。”
“哦?”桑榆略微惊讶地看着阙歌,神色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片刻后才缓缓说道:“没想到你竟如此了解我?只可惜,我如今只想讨回嫁妆,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管。”
阙歌见桑榆委婉地拒绝了自己,她并不着急,微微低眉说道:“姑娘嫁进国公府时带了几个丫鬟和一位记账的管家,那几个丫鬟,除了您如今贴身的那个,其余的都已被夫人给发卖出去了。至于那管家,前几日也被夫人寻了由头派离了府中,姑娘若想要讨回嫁妆,必然得先找到那个管家,而恰巧,奴家知晓那管家被夫人派去了何处。”
桑榆神色一凛,正色道:“此话当真?”
阙歌点点头,神色笃定,“只要姑娘答应帮奴家,奴家立马告诉您那管家的位置。”
桑榆目光暗沉如水,沉思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你确定要如此吗?我完全能够为你提供另一条出路,待我成功拿回嫁妆,以太子妃的名义拿回你的奴籍,然后撕毁,使你成为一个寻常之人,嫁一如意郎君,相夫教子。”
“哈……哈哈哈……”阙歌自嘲地大笑起来,紧接着,眼眶泛红,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绝望。
“姑娘,您是个心地善良之人,奴家感激您愿意给我指出另一条出路。只是这世间,一个脱了奴籍的妓女,无论走到何处,在众人眼中仍旧是那遭人唾弃的妓女,又怎能奢望嫁得良人、相夫教子呢?”
桑榆轻轻蹙起眉头,本欲劝说阙歌,然而当触及她那既坚定又满含绝望的眼神之后,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无论如何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阙歌察觉到桑榆眼神中对她流露出的怜惜之意,心头不禁猛地一滞。
她历经了诸多的冷眼相待和百般折磨,也曾在妓院中领略过那些男人对她的惊艳目光,然而,她却从未体会过他人给予她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
有那么一瞬间,她对桑榆给的另一条路有些心动了。
阙歌的挣扎与犹豫全然落入桑榆的眼中,她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地道:“我应允帮你了,不过你还是好生考虑一晚吧。留在国公府,可比脱去奴籍离开云都艰难得多,稍有差池,便会性命不保。”
她站起身,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院子虽说不大,但房间倒是有好几个,你随意挑选一个房间养伤便是。”
她望着阙歌,再度开口道:“还有,既然跟了我,往后就得依着我的规矩行事,我着实不喜你在我面前自称‘奴家’。”
阙歌闻言,瞬间泪眼朦胧,艰难地从榻上怕了起来,随即“扑通”一声跪在桑榆的面前,“谢姑娘怜悯,姑娘大恩大德,奴……阙歌无以为报,从今以后,姑娘便是阙歌的主子,阙歌定帮主子得偿所愿。”
她气息变得微弱,有些无力地抓住桑榆的裙角,虚弱地说道:“姑娘,那个管家就在城北的一个卖香火钱的铺子里。”
桑榆摆了摆手,连忙伸手去扶阙歌起身,未料刚触碰到她,便发觉她周身热得发烫,额间细密的汗珠不断渗出。
就在桑榆的手刚扶住阙歌胳膊的那一刹那,阙歌的身子先是微微颤抖了几下,紧接着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支撑的木偶,软绵绵地朝着桑榆的方向倾倒下去。
桑榆还未来得及做出更多反应,阙歌便已彻底失去意识,晕厥倒在桑榆的怀中。
桑榆紧蹙眉头看着奄奄一息的阙歌,心中满是惊诧:【这究竟是承受了怎样难以忍受的痛楚啊,竟能一直强忍到现在!】
她将阙歌抱起身,安置在了床上,而后走出房间,唤了一声正在清理院子里杂草的糯糯和清莲。
两人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到桑榆的面前。
桑榆坐在石凳上,对着两人言道:“阙歌的伤势颇为严重,咱们现有的药基本起不了作用了。糯糯,你随我出门一趟,去给阙歌买药。清莲,你留在府里照看着阙歌,她若再次高热,你就用热水为她擦拭身子,切记,万万不可让她一直高烧不退。”
清莲有些担忧地说道:“姑娘,还是让奴婢跟着您一起出去吧,奴婢担心路上又有人为难您。”
糯糯也担忧地说道:“小姐,夫人她们会让你出去吗?你这才刚进府,她们要是知道您又出去了,肯定又要找您的不是!”
桑榆淡淡地看了清莲一眼,“不妨事,我会小心应对的。”
清莲是慕乘渊的人,桑榆暂时是不太信任她的,毕竟还要做其他的事情,怎么能带一个别人的眼线去呢。
“是,姑娘出门当心一些,早点回来。”清莲又怎会不知道桑榆对她的防备,不过她是个下人,自然要听从主子的安排。
桑榆点了点头,又看向糯糯,说道:“进府时国公府一个人都不在,怎么?我现在出府她们又回来了?你放心,她们不敢拦我们的。”
糯糯一脸的“小姐说得对”,然后就跟着桑榆出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