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柏霓右手里握着的酒杯已经又倒满了酒,左臂撑在桌上,眼睛盯着杯中米白色半透明的液体,撇了撇嘴,“可不就是。”
很快她又发现了新华点,放下了酒杯,身体也转了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胡逸凡的脸:“你妈来买会员的时候,对你的择偶要求描述得更含糊,好像只有‘年纪相仿,本科以上学历,性格好’。你不会也隐藏着更多要求吧?”
爱情≠安全感、和谐和幸福
胡逸凡没想到话题会突然扯到自己身上,忙不迭撇清:“首先,那是我妈写的,不是我写的;其次,我连女朋友都不想找,能有什么要求?更别说隐藏要求了。”
看着胡逸凡着急撇清的样子,方柏霓忍不住笑起来,摆摆手道:“对哦,你是不想找对象,不是挑对象。”
但很快她又把话题转了回来,“等你哪天想找了,一定告诉我你的要求。我还挺好奇你的择偶要求呢。”
“那你可等着吧。”胡逸凡露齿一笑,用酒杯撞了一下方柏霓的酒杯,“到时候写一堆要求,吓你一跳。”
“那你找对象难咯。”方柏霓一边打趣胡逸凡,一边把酒杯拿到了唇边。
“你知道大龄男女为什么找对象难吗?”半杯酒下肚,方柏霓把酒杯放回桌上,双手叠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一点坏笑。
“为什么?”
“这是我的总结哈,不一定全对。”方柏霓把免责声明说在前面,之后才开始说自己的总结:“其实很多大龄男女并不是因为条件太差找不到对象的,而是因为对自己定位不明,还对别人要求过高。”
胡逸凡露出一副求知的表情,等待方柏霓继续说下去。
“我做红娘快两年了,这两年里接待的男男女女没有一千也得八百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这个问题,比如自己个子不高,就想找个子高的;自己没有北京户口,就想找有北京户口的;自己挣得不多,但想找个挣得多的……”方柏霓顿了顿,“还有一些是自己什么都没有,但想着对方什么都有。总之,就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提出的要求过高。”
胡逸凡听方柏霓说完,心中不免疑惑,问道:“那应该怎么定位自己、提出要求?”
听胡逸凡这么问,方柏霓有些得意,摆出一副“你算问对了人”的表情,抑扬顿挫地说:“其实你没有,不代表你就不能要求对方有。比如你有户口,你可以要求对方挣得多;你挣得多,可以要求对方有户口……怎么说呢?要坚持资源整合的基本原则,做到资源效益最大化。在北京,真正能影响生活的无非就是钱和户口嘛。”
整段话听下来,胡逸凡有些蒙:什么时候开始,婚姻变成了纯粹的资源整合方式了呢?是他太落伍了吗?
但他没有把自己的疑问直接说出口,而是换了种方式:“这是爱情专家给我的忠告吗?”
胡逸凡承认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了些玩味的。虽然目前他不想恋爱、不想结婚,也知道婚姻不可能不讲求现实物质基础,可在他心里,爱情仍然是神圣、高贵的,婚姻虽然不等同于爱情,但也不应该变成如此功利的资源整合。如果人与人的结合必须用这种方式配对的话,那他大概真的不需要婚姻了。
他很想听一下方柏霓的回答。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方柏霓的为人有现代人所不具备的一些东西,比如侠义、坦荡、灵活。纵然有时候方柏霓的灵活难免带点世故、油滑,但综合来看,他并不觉得反感,甚至认为她是个很不错的人。
眼下,这个自己认为很不错的人却在发表如此功利的言论,让他一时难以接受。此时此刻,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
听到他的问题,方柏霓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深深叹了口气,停顿了片刻才开口:“我可不是爱情专家,顶多算个相亲专家吧。”
说完,嘴角露出无奈地一笑。这一笑转瞬即逝。
“相亲与爱情,我认为几乎没有任何关系。”方柏霓又端起酒杯,啜了一口。
“那天你看《霍乱时期的爱情》有没有看到那句话?”她把问题抛给胡逸凡,“大概是这样一句话,‘安全感、和谐和幸福,这些东西一旦相加,或许看似爱情,也几乎等于爱情,但它们终究不是爱情。’”
胡逸凡摇摇头。他还没看到这句话,或者是看到了却没注意。
“我感觉现在大部分人追求的无非是安全感、和谐和幸福。房子、户口、收入,这些东西带来的也只是这些东西。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怎么只是因为对方有房、有户口、有钱呢?”方柏霓停下来,又啜了一口酒,才开口:“我觉得马尔克斯这句话很对。但是我又说不清楚爱情到底应该是怎样的。举目望去,所有人都在追求安全感、和谐和幸福。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能拥有这三者中的一二就很不容易了。应该也没有人能真的抛弃这三件事去追求所谓的爱情吧。”
方柏霓的最后一句话声音低沉,颇有些落寞。
看着方柏霓的落寞,胡逸凡心里却有些开心起来:他没有看错人。虽然方柏霓说了大段大段功利的世俗婚姻言论,但她自己却不是这套理论的拥趸。她的落寞证明在她的心里爱情仍然存在,不唯房子、户口、金钱这些世俗之物马首是瞻。
她还是他心目中那个侠义、坦荡、灵活的可爱女人,现在可能还要加一些他自己都没有的成熟和理智。
她的落寞与他的开心隔着一张仅一米来宽的桌子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