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探子们最后一次来汇报消息,大家仍旧没有发现卖药女子。
魏子都没再说多说什么,拿起桌上的面具,缓步下楼,按照众人事先计划的那样,扮成宋璟去明月楼。
今天的明月楼也是格外热闹,一进门便是暖香扑鼻,两侧立着的各色千娇百媚的乐妓一起行礼、恭迎贵客。
楼中以织锦做地毯,以美酒为泉,以花瓣铺路,楼后还不断燃放起巨大的火树银花,光彩照耀全楼。
二楼栏杆还不时有仆妇往下抛洒花瓣,寒冬腊月,光是这些鲜花瓣都要花费数金。
不少客人正在门口驻足和美人们攀谈,有的当场就成了某位乐妓的入幕之宾,有的则被杨妈妈领到另一边去。
魏子都是唯一一个目不斜视的,即便杨妈妈招呼,他也爱理不理地径直去往三楼。
此时一楼和二楼已挤满了人,中央舞台上的歌舞比前一日更加令人目不暇接,楼中时不时爆发出一声声喝彩。
每一场歌舞结束,都会有人在台上让宾客们多多关照子时的花魁拍卖。
繁华如梦,我立在三楼栏杆一侧,无心看这些过眼云烟,一转头见到魏子都一步一步上楼来,心绪不免一点一点跟着揪紧。
他如同一尾沉默的鲨鱼,迅速又平稳地穿过这些浮华。
周遭的歌舞声、攀谈声和烟花爆竹声,完全惊扰不了他。
楼内各色光彩不断变幻,在他线条利落的脸颊一侧投下阴影,勾勒出他桀骜不驯的眉眼,却没有一抹绚烂,能够在他漆黑的眼瞳深处停留。
他似乎是在看那些东西,可实际上,众生不过是他身侧滑过的潺潺流水,仿佛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擦肩而过,没有必要了解,也没有必要相融。
直至越过我,他都是那副万事不萦于心的模样,可我的呼吸却突然一窒:
这样的人,为何要来这里以身涉险?
楼下一片喧闹,三楼东厢房里倒是十分清静,房内的陈设也和之前一样,只有屏风换了新的。
魏子都进来不久之后,扮做客人的霍文仲和周岩也入楼了。
醉仙居楼顶上的弓箭手已准备就绪,楼外扮作形形色色的路人的将士们也隐匿在街角的阴影里。
所有一切已安排妥当,只等着正主出现。
“噔!噔噔!”
更鼓声远远响起的那一刻,东厢房角窗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高挑的身影翻窗进来,在屏风后落坐,正是贺兰茜:“将军来得挺早呀?”
“比不上你来得巧,正好是子时,”魏子都冷睨着她的侧影:“难道你正好在附近?”
“哈哈,话不多说,”贺兰茜避开他的试探,开门见山道:“钱带来了吗?”
魏子都将一个钱袋子抛到桌上,“咚!”的一声响,连带着桌面都是一震,袋子口不堪重负地敞开,滑出几片金叶子:“你的药呢?”
贺兰茜满意地一点头,自袖袋中摸出一个狭长的木盒,从屏风一侧递过来,盒盖抽开一段缝隙,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药丸:“宋将军很守信义,很好。”
二人手中的东西正要交换时,楼下突然响起一阵爆竹声和杨妈妈喜庆的喊声:“北地第一花魁柳霜雪,小柳娘子来啦!”
魏子都推过钱袋子的手一紧,剑眉忽而一皱。
“怎么?将军想去看一看花魁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