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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第4页）

她隐约能感到姐姐不只为她赴死，令娥只是籍此寻求自身的一个圆满。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令羲还没来得及习惯交换伪装，迎头就是一对火眼金睛。

连望一点照顾都没打就走到宫殿里。他如今与“得体”二字沾不上一点边，头发散乱满身血渍不说，他一到室内，空气中顿时充满着令人胆寒的杀气。

连望也就看了一眼令羲，眼中流动的神色便瞬间滞涩，慢慢地如死了一般沉寂；悲哀如山压弯了宽阔坚挺的臂膀，粗重没有规律的喘气听得人跟着窒息。

良久，连望沉重地开口：“都回去休息吧。”他又对着令羲道：“你也好好休息，明日再去含乾殿找朕。”

夜色还浓，含乾殿亮堂的灯火照到人眼里引来阵阵刺痛。可惜殿内的两个人都合不上眼，就这样相顾无言似是僵持。

连望只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仅仅是脸上又回到了白净的状态，头发仍是胡乱散在各处，遮不住灰暗的憔悴。

高余令不是第二次见到他这种样子。

连望当年其实根本没有登基的打算。他杀完维皇帝，没有犹豫带上人马就往回走。而高余令刚从东北下来，正摩拳擦掌势要与连望一分高下。结果他面对的是无人入主的皇都，只需多向前走几步就可以得到这世间最尊贵的位置。

高余令不明白，他一定要见到这个让他如此迷茫的人。当他携亲信赶到连望面前，是在没有一点光的深夜山谷里。宽背健腰的可靠背影，竟生的张清质可嘉的颜面。萎靡涣散的君子王爷，就是那坠到人间的秋月。这漆黑山谷里的唯一光源，将冰凉干燥的月光乘风吹到了高余令的怀中。

独占月亮的光辉，是高余令的势在必得，也是他的触手可及。秋月沧桑脆弱如纸。高余令全力以赴，必要让明月澄明的清辉重绽于黑夜之上。

所以世间最尊贵的身份，就该交予他高余令的掌心之人。

无法亲手践踏维皇帝，始终是高余令难以释怀的遗憾。不料，他有一天会和维皇帝一样，把连望伤成这种样子。这一天也许快了，但绝对不是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

“佩妃逃出宫外，宗林军正在追捕。之前被贿赂的那批人，已经全部处理。新换上的人手，需要过目吗？”

“你表妹还挺厉害，都能贿赂上暗卫。”连望明显答非所问，“对了，他是你表妹来着。呵呵。”

不在掌控之中的感觉又给烦躁火上浇油。郑窈是高余令的表妹，连望竟知道了。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郑窈都还没有入宫的时候，还是入宫之后，还是因为这次闯了大祸？

高余令心中不耐烦的挣扎愈演愈烈。偏偏连望又只给他留下一句“你走吧”。不同往时那样，夜里加时干活他会准备些好玩意给他，离开前也会多嘱咐他早点休息。再不济，今回连一点怒火都没有施舍给他。

高余令强忍箭在弦上的爆发，告退都没有地离开了含乾殿。

他前脚刚走，门口候着的身影就又踏进含乾殿。

“不是叫你明天再来吗？”

令羲并不理会连望，直接把揣着的信置落在桌案前。连望平复好心情，终是展开信纸，五个大字赫然入人眼帘。

“没有那种的！！”

端详好久，连望还是没忍住笑咳出两声。

令羲见之，眉头控制不住地拧到结：“你要把她送到哪里？”

“江南湖边最繁茂的花树下。”石澈认真折叠信纸，又格外认真地将它收放好，“这一天还是来了。”

沁色在一旁指挥人把数卷画搬到殿内。连望瞥过一眼，向令羲问：“要不要把沁香换过来？”

令羲摇头，微有色道：“我有事情要问。那次透骨毒，是不是郑窈下的？”

连望点点头。随后就是令羲越来越激愤：“这就是你说的守株待兔？你的以逸待劳害死了我的亲姐姐！你就是个懦弱又自私的人！我可不是你，我是令家的女儿，更是皇后。从今以后，不该留之人，在能力范围之内，我会动手。”

令羲也直接走出了含乾殿。

连望转头就把画卷统统展开，在留有酒香的梦幻中停驻几分。之后又清明地睁开双眼，向着门外走去。

“画中人还是不如实在人。懂了懂了。”

天微蒙蒙亮，是花街柳巷里纷纷偃旗息鼓的打烊时辰。在前台算账的老板娘瞧见门口的人影，差点随口就要送客。还好多留了个心眼，要不这位爷得是要用脑袋来送的。

老板娘脸上五颜六色的油彩泛着冷汗的光。她夸张地摇动身肢，临危不惧地上前迎客。对方的随从在柜台砸上一沓票子，老板娘当即花枝乱颤地甩动手帕：“哎呦，爷啊，您就放一百个心！”她通过对方的习惯性动作就知道，还是老样子，“前段时间新找的，都是实打实干过活的，还有那种落魄大家里出来的，专门给您留着呢！”

不一会儿，一群精壮汉子与俊俏公子一同出现在房间外。打头的壮汉透过房门间隙瞥见里面的人，顿时逃奔到后面，弄得后面的队伍一团糟。老板娘先是一把一把地抓过旁边伙计端的银子，胡乱一通塞到壮汉们的怀里。壮汉们咬咬牙，硬着头皮进入了。而公子们即便看到那些钱，还是止不住地向后退。那些身强体壮的伙计们见状便活动起身子，发出一串骨骼碰撞的声音，又把公子们吓到房间里。

这边打点好，老板娘又忙安排人把其他房间里睡觉的统统清退出去。要不然个个都得被吓醒。

坊间传闻有言，宗林军的高将军，每次来到这里之后，整个店里都会响起男人的惨叫不绝于耳。就算是再大的胆子，听了都要颤几分。

这回格外奇怪。男人们痛苦到一半，声音越来越奇怪，慢慢地暧昧，缠绵，情动沉沦，再到不顾一切地交出自我。最终，竟又回到了挽留不住的撕心裂肺。

反正都这么怪了，再怀点也是见怪不怪了。

也许其他人都不解。但是郑窈在隔壁店家那里，看的，听的是一清二楚。高余令为何如此，她更明白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