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对峙中的谢仪与崔夫人同时噤声,回眸看向床榻才发觉崔简之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他倚在床柱上,背部伤口刚涂过药,衣襟敞着露出肌肉轮廓,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崔夫人眼泪瞬间就快掉下来了:“什么时候醒来的?”
“身上有伤也不告诉我,我这个做母亲的看到你这副样子,心里揪着多疼?”
谢仪的关切话语凝在唇角,再也无法轻易吐露。
她努力降低存在感,闪身就想往外躲,让崔夫人彻底消弭那个荒谬的念头。
可脚步却生生被崔简之话语拦住:“让母亲为我忧心,是我不该。”
“方才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母亲,别说谢姑姑不答应,我也不会愿意让她屈居成为我的通房。”
她没想到崔简之会正面硬刚。
当对上他眼神澄澈的刹那,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头有什么东西破土而生。
“姑姑名满京城,且不说她若被您一语发落到我院中,会惹外界多少流言蜚语……就单说她的一身本事,绝不仅限于一届内宅之中!”
崔简之斩钉截铁。
就像一剂强有力的暖流淌过了谢仪全身各处。
就算崔夫人看轻她,至少,还有崔简之懂她、护她。
她从不想成为附身于男人的菟丝花,可这次,却是实实在在地为崔简之言语所感动。
崔夫人能够对谢仪强硬,唯独对儿子没有办法。
谁叫崔简之本身就是她唯一的软肋?
更何况,他言语中所谈到的厉害关键,也同样是崔夫人有顾忌的地方。
她摆手留下谢仪伺候,算是一次变相服软。
可临去前,崔夫人剜向谢仪的眼神中却还是带了锋利。
只要谢仪还在府上,她就有的是办法能够将其拿捏,不怕对方跳脱出自己的掌心!
谢仪读懂崔夫人未尽之言,低垂的眼帘阴影更加浓重。
“姑姑……”床上,崔简之挣扎着做了起来,唇角弧度微扬,是得逞后的恶劣:“这回是我赢了。”
“我说过,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半步。”
以崔简之目前状态,哪怕谢仪再去找崔夫人自请离开都无济于事。
她来到崔简之的面前,垂眸迎上他满眼笃笃:“若您真是为了奴婢如此殚精竭虑,那明明只差一步就能光明正大收奴婢作为通房……您却偏偏不要,兜这么大的圈子,究竟图什么?”
谢仪蹙眉深思,所有可能都被她猜想一遍,唯独没有自恋地去觉得真的是崔简之对她有情。
她自视不高,当然知道在主子们的眼里,她只不过是个可以被随意丢弃的玩意儿。
崔简之不例外。
“我图得是你。”
谢仪心口蓦然一重,崔简之的长指在眼下画圈。
她想退开时,看到崔简之唇角掀起一抹嘲弄笑意:“逼你做通房,才是真的让你我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