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才刚刚是开始,农村也正在经历着许多的变化,越来越多的农村年轻人开始走向外面,在家靠种地为生的老农民变得越来越少了,云龙他们的工作也更加的多样性,迎接他们的考验也更加的复杂多变起来。
转眼间,已是2002年农历的十月份,一年的农忙时节基本结束了。农村的年轻人也不再靠着几亩田地混日子,更多是走出农村,走向城市,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一技之长干起了多种多样的第三产业,留守在农村的基本上是那些五十年代以前出生的中老年人,年轻人更像是觅食的燕雀早出晚归,白天已经很难看到他们的身影。
也有老实巴交、无能无耐的,只有一身力气的年轻庄户人家坚守着几亩薄地,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勉强度日。一年下来,除去开支用度,剩不下几个钱,好在农村人是父子庄园,自家兄弟爷们免不得七帮八凑,带着领着干些现成的活,也能说得过去,只是生活质量提升的缓慢些。
云龙好久没有回老家去了,周日上午骑着摩托车带着艳秋和妞妞到市场买了许多的鱼、肉、菜、水果,高高兴兴地来到赵家湾。一进大门,妞妞就迫不及待地从车上下来,跑到爷爷、奶奶面前亲热地叫个不停。云霞也已结婚生子,平时很少回来,云飞在外面施工,几个月才回来一次。艳秋带着妞妞在屋里尽情地玩耍着,云龙和父亲喝着茶水聊着天,母亲忙着准备午饭。
在镇上工作,离得家这么近,本应该回来的勤才对,但是自从到管区当上这个主任以后,云龙感觉回来的次数明显地少了,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老是觉得忙,心忙,回家陪着老人吃顿饭都成了奢望。原来在林业站的时候,妞妞小,一直在赵家湾住着,父母帮着照顾着,每周至少回来三四次,有时候每天都回来吃顿饭。
到了管区,妞妞上了幼儿园,一个月也回不来一趟,有时候想想自己到底忙些什么。前一段时间,云龙来管区一年了,自己在认真总结工作的时候回顾了一下:在管区上班,每天都忙忙碌碌,但是真正讲的出口的硬性工作和重大事情还真没几个,每天面对着各种各样的人和事,有来开证明信的,填报各种表格盖章的,咨询问事的,打架争吵的,种地争界的,邻居之间排水起纠纷的,两口子闹离婚的,孩子打架大人闹矛盾的,五花八门,乱七八糟啥情况的都有。更有些可笑的事情甚者写总结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去描述,也无法说不出口,但是它就发生在你的身边,而且费时劳力的牵扯了你好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处理和化解。
云龙有时候想到各村和田间地头去转转、看看,了解一些社情民意、生产生活情况,但是好多次刚到地头,手机就接连不断的响了,管区值班的工作人员一个劲的打电话,好像遇到什么重大紧急的解决不了的事情一样,云龙就赶紧骑上摩托车往回跑。等到了管区一看,让人哭笑不得,有的已经处理完了,有时候人都不见影了,一问,说是哪个大爷为了什么什么事,急急火火的跑过来,待了没有几分钟好像又想起什么事情来急急火火的回去了;哪个大娘忘了什么什么事,丢了什么什么东西急急火火跑来了,解释了几句就急急火火的回去了,云龙听着听着有时候觉得既可气又可笑,没有一点的办法。
管区没有人值班不行,有时候值班还真没有什么事情。有一次,一位老大伯为了盖个章,不知道在哪里办,自己又说不清楚,到政府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最后好歹打听到来管区盖上章。当看到满头大汗的老伯小心翼翼地把盖好章的介绍信叠好放进口袋的时候,云龙不知怎么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
是啊,我们认为的这些小事情,对于老百姓来说,有时候可要耽误一天甚至几天的时间才能完成啊!尽管管区工作千头万绪,没白没黑,有时候还会被误解埋怨,但是想想这些辛辛苦苦、勤劳善良的父老乡亲们,像自己的父母一样,所有的抱怨都不值一提了。望着这么一些有时候可气、可怜,但更可爱的老少爷们,云龙突然感觉自己的工作是那么的有意义,那么的重要,那么的心安理得。
“想啥呢?”赵忠军看着云龙出神的样子,禁不住笑着问,“没啥事,管区的事情。”“云龙啊,在管区上班,每天打交道的都是四围八村的老少爷们,亲戚连亲戚,朋友连朋友的,可不能慢待人家啊。能办的事情千万别摆架子,办不了的一定解释清楚,可别让人家说闲话啊。”“爹,你放心,我是那样的人吗?”
张书香看着爷俩个在聊天,就冲着赵忠军说:“你又不了解工作上的事情,别跟着瞎掺和,云龙好长时间没有回来啦,你们啦点别的事,在家里老说些工作干什么呀。云龙,过来,帮我包水饺,艳秋看孩子,你爹烧水炒菜。”云龙赶紧站起来说:“好嘞,娘,好久没吃顿水饺了,看着就馋得慌。”
热腾腾的水饺端上来了,中间放着一大盆酸菜鱼,还有几个炒菜。云龙迫不及待的抓起一个水饺就放到嘴里,一边烫的试试啦啦的,一边不住说:“香、香,真好吃。”看着云龙那个样子,艳秋冲着妞妞喊道:“妞妞,你看爸爸这个大馋猫,正在偷吃饺子呢。”然后回过头来,对着云龙一瞪眼,小声说:“真是急嘴子,人家还都没有坐下,你就下把抓了。”妞妞跑过来坐在桌子旁边的小凳子上,冲着云龙一个劲的喊:“大馋猫、大馋猫,爸爸是只大馋猫。”艳秋拿起筷子送到妞妞的手里说:“妞妞,好孩子,把筷子分一下,每人一双,好吗。”
赵忠军从里屋里拿出来一瓶酒,坐在小椅子上,打开说:“云龙,咱爷俩喝上杯吧,好久没回来吃顿饭了。”“行。”云龙说着拿过两个玻璃杯来,拿起酒瓶看了看,笑呵呵地说:“这个酒不错,爹,汾酒杏花村,谁拿来的。”“你云良哥呗,别人哪有这么好的酒呀。”爷俩每人倒满了一杯,美滋滋地喝着,就着菜吃着水饺,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张书香和艳秋给妞妞夹着菜,把挑去鱼刺的肉放到妞妞的小盘子里,妞妞连夹带抓,弄得嘴上、身上到处脏兮兮的。
一杯酒很快就下肚了,云龙觉得不过瘾,就想再倒上杯,艳秋说:“别喝了,你还骑着摩托车带着我们呢。”“不碍事,咱们吃了晚饭回去,要不干脆住下,明天再回。”“不住下,我回去还要改作业呢,再说了,还要洗衣服打扫卫生呢,少倒点吧。”
正说着,云龙的手机响了,妞妞赶紧站起来跑过去,拿着手机递到云龙的手里:“爸爸,你的电话响,快接电话。”云龙有些不耐烦地说:“这个点,谁打电话呀。”拿过手机一看,接起来说:“周书记呀,在哪里呀,有事吗???奥、奥???我在老家,什么大事啊,你这德高望重的老书记,什么事处理不了啊,还用得着我亲自去。”
云龙抓起一个水饺放到嘴子吃着,一边不住的点着头听着,突然云龙一惊,嚼了嚼赶紧咽下去,急急忙忙地说:“什么什么,好好,我这就去,马上,十分钟到。”云龙站起来说:“你们吃吧,我待赶紧过去,王庄村有事。别等我了。”说着穿上外套,戴上头盔,骑上摩托车就匆匆忙忙出发了。张书香不高兴地说:“星期天也不让人消停,真是的,这好长时间不回来,来了连顿安稳饭也吃不上。”赵忠军说:“看来有急事,端人家的碗,受人家管,你以为和你一个老百姓似的,爱咋地咋地。”
原来王庄村和邻村周家村几代人就有边界之争,这些年来,两个村的人口不断的增加,房屋越盖越多,越来越向四周扩展,两个村的房子基本上都连成一片了。边界线也是凭老人们口口相传,大致有个印象,随着两个村房屋的建设,中间的边界线也显得越来越不清晰了,当年的老人们大都陆陆续续地不在了,剩下几个也是年事已高,稀里糊涂,很难再表述清楚,据说双方都互有侵占,邻村靠巷,只要没有大的冲突,也就相互默认了。
两个村南面的交界处有个大坑塘,面积很大,约有十十亩的样子。说是池塘,其实就是这么多年人们盖房子垫宅基地取土的地方,历经几十年的拉土挖坑,慢慢的变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大土坑。
前两年,周家村有个年轻人叫周家丰,偷偷摸摸雇了一个挖掘机对土坑进行了整理拓展,引来黄河水搞起了养鱼。刚开始,两个村的人们都没有在意,认为荒废的土坑闲着也是闲着,整理一下利用起来也是好事,再说费用是人家家丰自己投资。周家丰这小子挺会办事,偷偷摸摸抱了一箱子酒,拿了两条烟到老书记范海成家里吃了一顿饭,叔长叔短的说了一些好话,范海成也没当回事,认为年轻人想干点事业是好事情,闲了这么多年了也怪可惜的,就默认了,只不过提醒周家丰说:这个地方和王庄村有边界争执,让家丰最好是到王庄村周玉森书记那里打声招呼,日后也好有个说头。
周家丰又动用方方面面的关系和亲朋好友帮忙,费了一番心思,去周玉森家里拜访了几次,周玉森也没当回事,觉得坑坑洼洼撂荒了这么多年了,整理整理养鱼是个好事,闲着也是个扔货,还影响外观。年轻人敢想敢干,开发开放搞点事业,应该支持,早把边界划定一事忘得一干二净。就这样,在人们的不经意间,周家丰在那里搞起了养鱼池。
几年下来,由于家丰勤劳能干,善学钻研,养殖业搞得很成功,市场效益很好,收入可观,而且还买上了小农用车,两口子没白没黑的守着这个大鱼塘,尽心尽力的干着自己的事业,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正是:千年的荒场没人种,耕起来有人管。眼看着周家丰赚了钱,发了财,好多人就眼红了。周家村以周本尔为首的几个愣头愣脑、争强好斗的年轻人不干了,多次到老书记范海成家里闹,说老范收了周家丰的钱,拿着全村老少爷们的公共资源送人情,而且添油加醋,东编西造说是两个人合伙办的养鱼池,不光去范海成家里闹,还多次找周家丰的茬,并且声称要周家丰补交这些年的承包费,替老少爷们讨回一个公道来。
周本尔他们一闹,村里相当一部分人也参与进来,在鼓动和挑唆下弄得老范不得安宁。范海成因为收了一箱酒两条烟,再加上平时过年过节跟着吃条鱼喝顿酒的,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短,一时间有口难辩,哑巴吃黄连,甭提心里多窝曲得慌了。
不仅如此,周本尔又到王庄村找到了好哥们王大彪,说是鱼池也占了王庄村的土地,要王大彪组织年轻人给老少爷们讨个公道说法。王大彪本来就眼红,早就想弄些好处,周本尔这么一说更是劲头十足,迅速召集了几个年轻人,私下里一煽动,冲到周玉森家里闹了好多次,在村里扬言说周玉森收了礼,当官不为民做主,拿着土地送人情,吃里扒外,是王庄的叛徒。
一时间两个村闹得沸沸扬扬。老周和老范私下里商量了好多次,找人出面压服着,先别声张,答应给大家一个答复。两个人拿上烟搬上酒,带上肴到周家丰的鱼池上连吃带喝做工作,周家丰死活不同意,说是自己投资搞得养鱼池,前几年不赚钱,这两年才开始回本,承包费一分也不交。谁来闹事尽管来,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年轻人火爆脾气互不相让,一时间老周老范左右为难,骑虎难下,每天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两个人原来考虑着都是乡里乡亲的,双方做做工作,沟通沟通,让周家丰适当的交点承包费先规范起来,以后再慢慢理顺,把事情压下去,别闹大了,弄得自己脸上没面子,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两个人毕竟风风光光干了这么多年的书记了,到头来善始善终,也好对全村老少爷们有个交代。
没成想,不但工作没做通,而且越闹越大,有些收不了场的架势,今天中午两个人又聚在一起正在绞尽脑汁商量着咋办呢,突然听人说:周本尔和王大彪组织了二十多人到周家丰的鱼池上去了,而且气势汹汹,大有干上一仗的势头。两个人一听连跑带颠地赶了过来,正看到双方僵持不下、剑拔弩张、吵吵嚷嚷,大有大打出手的样子。两个老家伙一看大事不妙,也顾不得脸面了,一个报了警,一个通知了赵云龙。
云龙赶到的时候,周本尔和周家丰两个人正吵得面红耳赤,周本尔瞪着眼,脸憋得通红,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冲着周家丰大声地吼着:“你小子这么多年占着公家的池塘养鱼挣钱,一点承包费也不交,都像你这样乱抢乱占,岂不是没了王法,乱了套。”周家丰也毫不示弱,扯着嗓子喊着:“这个荒废的坑塘撂荒了这么多年,我自己出钱雇了挖掘机整理起来,养些鱼怎么了,当时你们怎么不来整理养鱼啊,看着人家搞好了,眼红了,就来捣乱,早干什么去了。”“荒废池塘,撂荒的地方多得是,你愿意怎么开发就怎么开发吗,镇政府前面还有一块荒地呢,你有本事去开发开发试试。”
周围的小伙子们起着哄“对呀,你怎么不去开发呀?”“你敢吗,你有那个胆吗?”“有本事去开发那块地,自己老少爷们的土地乱抢乱占算什么本事啊。”“不交承包费就让出来,想赚村里的便宜,没门。”??????
看着周本尔那个嚣张的样子,周家丰也开始恼怒了,冲着周本尔喊着:“你那是说人话吗,你那是放屁,你怎么不去开发呀,市政府东边还有一些撂荒地呢,有本事去那里开发开发,和我在这里争什么呀。”“你说谁放屁,我看你小子是想挨揍,你这个赚老少爷们便宜的狗东西,今天如果不交承包费,休想在在这里养鱼卖虾的。”两个人开始越说越气,越走越近,并且推推搡搡、骂骂咧咧、打架一触即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