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梦榆一怔:“剑尊是我的祖父。”宋盏打量着这个少女,她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白得有些过分,偏偏眉眼里盈满了坚定之色。一瞬间,宋盏想起了许多故人,她业已归墟、德行兼备的剑尊前辈,还有自归雪一别,许多年未见的挚友……所有的往事连同归雪密密的桃花一同簌簌而来。她心微微一动,轻轻叹口气“你随我来生死殿吧。”在那号称是镇魂使所居住的生死殿外,略略种了两三株桃花,盛开得正艳丽,玉石砌就的台阶之上落了几枚桃花瓣。跟着这位镇魂使进入殿内后,乌梦榆的目光就不自觉地投到了上方那一片交织的因果线,像一片交汇的星河,呼吸般在闪着光。宋盏指尖一缕灵力分拨在因果线里,很轻松地找到了乌梦榆的因果线,窥过往,推未来——“我已知晓你为何来白玉京了。”宋盏道。“舍利子镇守破军是因果之始,如果不是裴闲从大慈悲寺偷走舍利子,如果大慈悲寺的方丈们不曾怀有一丝悲悯之心,当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的。”乌梦榆:“既然因果有偏,那也应该有修正因果的方法才对,还请前辈指点。”宋盏:“第一条路,一定是在佛相亲临那一天,以大慈悲寺佛门剑法镇压破军,但是……”“你既然已经成灵智,便已经失去了舍利子至纯至净之心,镇压破军那一刻,你也会死。”乌梦榆点点头,“我知道了。”那阵熟悉的彻骨的寒意再度袭来——她上一次就是这样死的。宋盏接着道:“或者第二条路,找一副可以容纳破军之魂的躯体,将它困在那具躯体里,再以破军剑斩之。”她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可是这天地里,还能承载破军之魂的躯体……除了大慈悲寺的怀谷方丈佛法高深,能容纳这等至邪之物,也许他们的佛子再修炼几年也可以做到。“其他的人里面……也就只有你了。”乌梦榆又想起来前尘里从容赴死的怀谷方丈,她摇摇头:“方丈不能死的。如果还有别的路,我也不想死。”宋盏:“那就只有最后一条路,以碧吾心、千千结、沧海月明珠重铸一枚舍利子,借舍利子的威能镇压破军。”乌梦榆:“我所求便是为了千千结。”宋盏投过来极其平静,恍如看透人心的一眼,“我此前并不知道你是由舍利子修炼而来,可现在嘛——”“既然大慈悲寺已经集齐了碧吾心和沧海珠,你可以将你身体里还残存的舍利子之灵,代替千千结,来重铸一颗新的舍利子。”乌梦榆眼睛一亮:“您知道该如何运用舍利子的灵力吗,我平日里并没有感受到过……”宋盏:“可以,我可以教你。”“但是,你本就是因舍利子而成的灵智,如果失去它的灵力,你所有的就只是一副凡人之躯了……”“无法修炼,要历经生老病死之苦,甚至承受不了归雪山上的灵力。”一阵没有实感的恍惚袭来,乌梦榆好像置身于微雨之下,连脚踝上也蔓延上潮湿阴冷的感觉。但与此同时,她又松了口气,“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该完成的使命都可以完成,所有人都可以不用死。她也不用死。人生百年匆匆,这一点微薄的代价若是能诛灭破军,倒也不算亏。想到这里,乌梦榆向镇魂使请辞:“多谢前辈,我会尽快拿到碧吾心和沧海珠的。”她的目光扫过这空荡荡的生死殿,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一旁书桌上的一册书卷上——宋盏正在《日月录》上写着——“破军剑斩破结界,因果线扰断……”她注意到乌梦榆的视线,抬起眼来:“镇魂使需记录白玉京见闻,你……想看看吗?”乌梦榆微微一愣,不过现下追寻白玉京的过往,同她计划之事并无进益,她只道:“多谢阁下,我先告辞,去准备诛灭破军之事了。”街道上已经清洗得干干净净,挂在细绳上的千千结飘落了不少,比起来时萧条不少。不知镇魂使做出了什么庇佑,这一日黄泉渊的鬼物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白玉石上铺了层金色的阳光,到处都是初见时的祥和之景。十大派弟子反而面色凝重,团聚在这城中,一派厉兵秣马的样子。今宵捻着佛珠,淡金色的佛光从佛珠里连接向天际不可寻的地方——乌梦榆和白姝颐是一同找过来的。姝颐先开口:“今宵,可有寻到方丈们的踪迹?”大慈悲寺方丈们为求得让他们进白玉京的功德,自请入黄泉渊,可现下黄泉渊与白玉京重叠之后,方丈们的踪迹却迟迟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