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杭柳梅斜着眼仰头看小麦,“你怎么唠唠叨叨的。小小年纪不要这么严肃,出来玩嘛放松一点可以的,对吧芝荷。”
今天放的是美国老电影《保镖》。天没有黑透,还能看到朦朦胧胧的云,花园里的灯衬得大屏幕亮得也不是那么突兀。音响的声音很大,盖过了人群聊天和小孩追逐打闹的声音。
她们在人群外围找到一处空荡的台阶坐下,杭柳梅点上香薰蜡烛,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蒲扇,夜风是凉爽的,这扇子主要是为了驱赶小飞虫。她戴上老花镜看了一眼字幕:“今天是这么浪漫的电影哦,我第一次看这部还是和你爷爷一起的呢,这个电影怕是比芝荷的年纪都大。看惠特妮休斯顿那会多美!”
三人打开汽水,玻璃瓶里冒出细密的气泡,碰杯闲话,话题就和电影没什么关系了。
“芝荷,你和小祝没事了吧?”
“没事了,杭奶奶你们不用担心,小打小闹而已。他今天不知情,打扰你和祁奶奶聊天了。”蒲芝荷双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安慰她。电影里演着缠绵悱恻的爱情,好像两人在一起就可以克服一切困难,但现实却是两个人在一起以后才有各种各样的难题。爱情不是突然坍塌的,是被细碎的小事蚕食掉的。
杭柳梅看她表情,知道事实未必如此,但是追问也不好,就拐到自己身上说:“我俩?闹了大半辈子了,不是这一时半会儿能好的。”
蒲芝荷和小麦对视一眼,杭柳梅低头喝波子汽水。电影背景音乐是惠特尼休斯顿的《IWillAlwaysLoveYou》,杭柳梅急急放下瓶子说,这首歌她当年就特别喜欢,心里憋闷的时候听,心情都开阔了。
“是,不过这一版是改编版,原版是乡村风,也很好听。”蒲芝荷转头给杭柳梅介绍。
“是吗,你是不是会唱呀,”杭柳梅拉着蒲芝荷的胳膊对小麦炫耀,“你还没听过芝荷唱歌吧?我俩上次去酒吧她唱歌可好听了!把我都唱得心痒痒,也唱了一首,你说我本来都多少年没开过嗓了——”
她说完才注意到小麦一脸错愕,他问:“你们什么时候去酒吧唱歌了?!”
“哎呀就那个那个什么什么的时候嘛,芝荷,你给奶奶唱唱你说的这个原版吧?”杭柳梅心下一惊,怎么一高兴就说漏嘴了。
蒲芝荷不推脱,就这么给两个人唱了起来。这首歌最开始是多莉巴顿创作的,蒲芝荷一直都很喜欢她的版本,柔和细腻。祝甫不喜欢,说幸好改编了,不然这曲子就埋没了。蒲芝荷才不管他,有时候画画会用它单曲循环一整天。
一首歌很快就唱完了,但不知怎的,唱得杭柳梅有些怅然:“原来这首歌之前是这样的,这个也好听,芝荷。但感觉太不一样了,听得人心底发酸。”
“多莉的这首歌原本是写给朋友的,或者说一种不计回应的感情吧。”
“原来是写给朋友的啊,也好,写爱情的歌那么多,写友情的太少了。”杭柳梅看着前方喃喃自语,眼神飘散。过了几秒,她好像回过神来似的想到了什么:“你们之前不是问我和祁绣春怎么了吗,反正今天也看不进去电影,我干脆给你们讲讲故事吧。”
第二十二章尾生
有壁画和朋友,杭柳梅很快就习惯了在敦煌的生活。她和祁绣春一起去县城找老中医之后,还生出另一桩桃花案。
杭柳梅记得那次她的眼睛好得很快,绣春姐的脚腕却当晚就肿起来了。但是人家斗志不减,找了根打狗棍撑着地,翘起伤脚满地跳。所长让她歇两天先别工作了,她不行;杭柳梅要帮她打饭,她不让;杭柳梅想扶她上厕所,她直接把杭柳梅推回屋里,结果自己差点摔个大马趴,这才同意被杭柳梅架着胳膊去茅厕。
以往都是绣春姐照顾杭柳梅,现在终于让她逮着机会表现。白天她给祁绣春把水和吃的都放好,晚上回来给她用药酒按摩消肿。都说以形补形,研究所里但凡开荤,杭柳梅都去求几根羊骨头给祁绣春熬汤喝。
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这天中午祁绣春又被她摁到炕上,杭柳梅把小板凳的四只凳脚擦干净放炕边,饭盒摆上去,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当当的胡萝卜炒蘑菇拌黄面。
杭柳梅把筷子递到祁绣春手里,又从兜里掏出一只煮鸡蛋:“专门给你加的,你快趁热吃!”
祁绣春都被她照顾得不好意思了:“我的好妹子这心也太偏我了!你干脆把饭嚼碎了喂我嘴里得了,知道的说我是脚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快不行了呢!”
“呸呸呸,你又在这乱说。”杭柳梅说完盘起一条腿坐她旁边看着她吃,随时等她使唤。
刚吃完,杭柳梅就要端碗出去洗,祁绣春把她的手摁住:“你就休息会吧,走来走去晃得我都晕了。碗筷就在这放着,我去洗。我能走路了,你别不信,你看!”她说着就把脚翘到杭柳梅面前。
“有你下床走到水池的功夫,我都洗完了!”杭柳梅说完抢过东西跑出去。没一会她两手甩着水回来问祁绣春:“是不是快到你复诊的日子了?咱们这两天请假再去看看吧。”
“就是今天,你看我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哪还用得上复诊。”祁绣春往里靠了靠,给杭柳梅腾出地方睡午觉,两人并排躺下聊着天。
杭柳梅困得不行,含糊不清地强调:“反正你要去的话一定记得叫上我。”
祁绣春说,好好好,真是爱操心,哎——上次碰上那个男老师他不是还说如果我不去复诊,他就到所里来找我,你说这人不会今天真的来吧?
萍水相逢,他可能都忘记这件事儿了,要是他真来看你,也算是个有心人……杭柳梅打了个哈欠就睡了过去,也不记得自己后面说什么了。
杭柳梅眯了一小会,起床就去石窟了。中间不放心祁绣春,怕她要解手,特地跑回来一趟,屋子里却没人了!她正院里院外地找人,隔壁屋的龚清涟从房间掀帘子出来:“小孩儿,这个点不在石窟,在这干什么呢?”
她是所里的老前辈,比杭柳梅早来十几年,除了所长,龚老师带她们这些新人最多,既像老师又像妈妈。杭柳梅喜欢她的名字,工作的时候经常跟在她屁股后头“龚老师”左、“龚老师”右。龚老师的小孩这两天病了,听说昨夜才退了烧。
“龚老师,你看见绣春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