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四人,回时三人。到西安以后蒲芝荷开始把行李从杭柳梅家一件件搬走,小麦看在眼里,不说什么。
杭柳梅更是奇怪,这两天大部分时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翻开的书摊满了桌子,有的甚至掉到了地上。她还经常打电话,也不知道对面是谁,反正她一聊就聊到深夜。小麦讲了几次让她早点睡觉,杭柳梅就改成偷着打。
蒲芝荷把最后一箱子衣服拉回了家,还有不少画册和书在杭柳梅那,于是她一大早就过来取。走进小区就看到一个大个子笨手笨脚地坐在自行车上,刚开始还尝试性地蹬了两下,稍微不稳,他就用脚踩在地上划拉着走。
蒲芝荷本想就这么走开,可小麦骑得实在费劲。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倒也不必刻意回避到相见装不识的地步,在小麦往墙角拐过去的时候,她从后面扶住车座,帮他稳住了车。
小麦转头:“芝荷姐?”本来很是惊喜,转瞬又些落寞:“你来取东西?”
“嗯,”蒲芝荷仍然帮他扶着车后座,“你骑车应该看着前面,别害怕摔着自己。”说完她手下加了劲。
“芝荷姐,没想到最后还是你带着我学会了骑自行车。”小麦在前面闷闷的说。
蒲芝荷故作轻松地安慰他:“别这么客气,只是我要去敦煌了,没机会学古琴了。”
小麦转过头来郑重地讲:“就算你以后不和奶奶一起工作了,如果你想——”
他光顾着说话,没留意前面的路,这一片有几户人家在重新装修,倒出来的建筑垃圾暂时都堆在楼下,眼看着小麦就要骑上去,蒲芝荷赶紧提醒他:“别蹬了!看前面,向右转——”
她一着急,也忘记了其实自己手底下拉住车就行。
小麦这长腿此时反倒成了阻碍,没有预想中的灵活应变,他手忙脚乱一通,最后还是没躲过散落在路边的大理石地板碎片,慢动作地连人带车扑了上去。
“没事吧?”蒲芝荷扶着他的一只胳膊想把他拉起来。
“没事,没事。”小麦觉得有点丢人,反倒一个劲向后缩,手也连带着藏在背后。
蒲芝荷早看见他手掌受伤了,拉着他去社区医院包扎。刚走出了门他的手机就响了,室友火急火燎地催促:“麦序!你上次帮我去选修课答完到是不是把课本也带走了?我这怎么都找不到,我今天晚上开卷考试呢啊!你快帮我看一下!”
蒲芝荷帮他拉开包,里面确实有同学的课本,再看他举着木乃伊一样的手拦出租车的样子,蒲芝荷叹了口气,跨上自行车示意小麦:“上车吧,我送你过去。”
小麦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再坐上蒲芝荷的车后座,书送给室友的时候,他看他俩的眼神全是八卦,小麦知道这家伙转头绝对会把这事添油加醋地说出去,拉着蒲芝荷就想离开,不愿更多人讨论他们的关系。他其实不在乎那么多,但他怕传到蒲芝荷耳朵里,以后更加和他避嫌。
蒲芝荷却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站不起来了:“我早饭都没吃,载着你一路早头晕眼花了。”
“那我去给你买点面包,还是巧克力?”小麦看她脸色发白,像是要低血糖。
“带饭卡了吗?”
小麦点点头。
“我去吃碗食堂的三鲜煮馍就好了。现在还在卖吧?”
“还在卖,但是你确定大早上就吃这个吗?”
蒲芝荷点点头:“对,你不饿吗,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一会下课了人可就多了。”
坐在嘈杂的食堂里,小麦碗里的东西基本没怎么动,因为他净顾着看蒲芝荷吃东西了。认识她这么久,他发现她吃东西虽然慢,但却吃得很香。之前在家里也是,他做饭她洗碗,他只是炒点家常菜,但是蒲芝荷细嚼慢咽,像是在品味什么龙肝凤胆,吃完的碗筷和桌面也丝毫不埋汰。
蒲芝荷吃得谁也顾不上。她刚加了一勺蒜辣子,碗里顿时有了颜色。吃三鲜煮馍就得把碎馍丁带点汤先舀起来,再搭上几根粉丝和青菜和一颗炸丸子,这样吃下去口感才丰富。食堂的这家煮馍骨汤味厚,白吉馍筋,丸子也酥,是她惦记的味道,解了她在香港水土不服的馋。
“你那个糖蒜是不是不吃了?”她饿极了也免不了吃锅望盆。
“你吃吧。”小麦把碟子推到她面前,她也不客气,拿起一颗剥了扔进碗里。
刚拉开书包帮室友找课本的时候,小麦看见了另一个东西,那是他为蒲芝荷特别准备的。她一定也看见了,但她也许没往自己身上想。
小麦正犹豫要不要现在就送给她,身后突然传来叮铃桄榔的巨响。
整个食堂的人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蒲芝荷刚夹起来的丸子也被她手一抖扔飞到了小麦的碗里。所有人向声音来源看去,是一个男生把桌子上的铁餐盘全部狠狠拂到了地上,然后冲着座位上的一男一女发火,他怒发冲冠面如猪肝,情绪太激动,喊出来的话粘连在一起令人听不大清,只听到一句“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