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揣上一把故土,执着要去往的前路。
乐柠埋着头,一如既往把牧山当成一种信念和寄托,百感交集时,他从酸涩的不舍中挣扎出稚嫩但坚强的决心,低声喃喃:“我知道我无法企及您……但我还是自不量力想要……”
这话赧然,乐柠没好意思说出口——我这一生都无法达到您的高度,但我依然要跟着您给我照亮的方向走,一步步向您靠近,即使资助关系结束,您也仍是我的遥遥路、我的雾中灯,我永远不会忘怀的。
牧山在红灯前一个急刹——
他不敢置信,还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偏头去看乐柠,喉咙发涩:“你想什么?”
乐柠身子猛然被甩出去,又被安全带拽回来,一时惊魂未定,脑子一白忘了腹稿:“我想、想跟着您……”
牧山陷入沉默。
自尊自爱、好好长大,他的话说进了狗肚子里。
怎么一个二个都敢把心思打到他头上来?没有哪一条社会学统计结果显示不轻易发脾气的人更容易被当成备胎吧?
不等乐柠把话说完,牧山沉声重复:“你想跟着我?”
乐柠可能不懂什么叫知难而退,居然还敢点头。
牧山差点压不住火,直到后面的车鸣笛,他才带着愠意道:“乐柠,你马上读大学,不是小孩儿了,我把话说在前面。凡是做事,要考虑清楚,要为自己负责,不要只顾眼前,不要没有底线。以前就算了……人有时候只要敢于抛弃过去,是可以拥有第二次选择的。”
牧山突然严肃,乐柠微微疑惑。
乐柠发现他和牧山的沟通其实有一点不顺畅,但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彼此生疏不了解、彼此眼界不同谈吐不同,这都是正常的。
他努力理解牧山的话——想必是因为他刚才袒露一点心声,而牧山没有看不起他,没有认为他想往上爬而不自量力,反而尊重他的决心,只是严厉在先,想为他的未来送上一句提点。
他没有在大城市生活过,但他也有所耳闻,以前在县城成绩很好的学生,考取名校后却因为沉迷娱乐而被开除,这样的例子太多,牧山知道他会面对类似的诱惑,才把话说在前面。
这些乐柠都认同,唯有一点不赞成——抛弃过去,那不就忘本了吗?
他并不想飞上枝头,他要永远脚踏实地、铭记山野,他虽然生来贫困,但他并不引以为耻呀,因为有郑如兰和牧山,他才没有变得自卑虚荣。去拥有不贫瘠的厚重人生,一直以来都是他的第一选择。
但毕竟是要反驳牧山,乐柠还是惴惴:“有些东西是无法抛弃的,会跟随我一生、影响我一生,但小牧先生您放心,我成年了,我能够为自己负责。”
牧山靠边停车熄火:“……介意我下车抽根烟吗。”
牧山下车,走到街沿垃圾桶边,抽了两根烟,他没有烟瘾,此刻纯粹是想做点什么分散一下他放在乐柠身上的注意力。
在这期间,牧山回头,透过前挡风玻璃,看见乐柠安静坐在副驾驶上,没有看手机,也没有四处张望,垂着眸,像放空,也像想事情,有一下没一下地撕着手上的死皮。
牧山想叫他别这么焦虑——当意识到自己冒出这个想法时,牧山啧声。
他显然不可能同意乐柠荒唐至极的提议。
可牧山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当场狠下心撕破脸拒绝,还特意下车烤太阳,思考了半天该怎么不伤害乐柠的自尊心。
当年那个送盆栽和成绩单的小孩儿太讨人喜欢,爸妈没践行给牧山的承诺,牧山都想践行给乐柠。
以至于到了现在这个尴尬地步,连牧山都罕见觉得有些痛惜。
牧山在垃圾桶上掐灭烟头。
乐柠最好是能幡然醒悟——哪怕能打退堂鼓也行,他可以当作没有听见过那些话,以后乐柠有需要,他仍然能适当给予帮助。
如果乐柠执意如此……那他就只能像对待宋晨那样,和乐柠完全划清界限,反正他已经尽到资助合约中的所有义务,而乐柠也已经长大——无论长成什么样,都是乐柠自己的事。
牧山打开车门的瞬间,乐柠的目光就投向他。
牧山假装没看见乐柠眼里的希冀,不继续刚才的话题:“为什么不告诉我典礼之前还有家长会?”
乐柠说:“家长会就是说填志愿的事,我自己会填了就行,不耽误您时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