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好,不见憔悴劳累,看来夜里还算安生,没有胡闹。”
武澍桉脸热,避开母亲的目光,说:“那是自然,儿子有分寸,母亲将我想成什么人了。”
实则夜里仍旧折腾了些工夫,只因云英嫌累,不住求饶,他头一次得她这般服帖,又顾忌她的确才生完孩子不久,恐真的吃不消,这才没多摆弄她。
杜夫人自然知晓他的脾性,侧目睨他:“莫哄我,从为娘的肚里出来孩子,为娘能不知你的脾性?我看,是云英那孩子懂事才对。”
提到云英,她的目光黯了下去,轻叹一声,说:“那本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样貌、人品,皆是上乘,当初若非她家中蒙难,沦落到女眷统统要被发卖的地步,她也不会被卖到咱们家来,如今……可惜了。”
武澍桉沉默。
旁边年长一些的心腹婢女见状,低声安慰道:“夫人心善,是下人们的福气。换句话说,当初云英蒙难,若不是恰好被卖进咱们侯府,遇上这样好的主家,哪里能让她过上比外头小门户的女儿们都好的日子?夫人已经仁至义尽,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造化罢了。”
杜夫人摇头,仿佛不愿再多提云英,母子两个具是沉默。
不一会儿,前头的小厮匆匆奔来:“夫人、小侯爷,车马已到长街上,该去迎了!”
母子两个面色一肃,连忙整好仪容,往府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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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房中,云英不敢松懈片刻,武澍桉一走,便起身梳洗更衣,喂过阿猊后,甚至不敢多哄他片刻,只抱着他亲了两下,便交给院里的婢女们照顾,自己往正院的方向去。
行至正院游廊时,正遇到常金站在树荫下,同两名看来身强力健的年长仆妇说话。
“云英娘子,这是要往哪里去?”常金面无表情地看过来,语气虽无变化,却听得云英心里直发冷。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露怯,从容地冲常金行礼:“常管事,前几日,夫人赐了阿猊一只金项圈,奴心中感激,今日特来谢夫人的赏。”
常金皱眉:“可是夫人眼下正与小侯爷一道接待贵客,恐怕没工夫见旁人。”
“无妨,奴不敢打扰夫人与小侯爷,小侯爷亦说过,贵客不会逗留太久,奴在旁等着便是,多谢常管事提醒。”
那两名健仆站在常金身后,闻言无声对视一眼,都看向常金。
常金面无表情地打量云英,见她神色自然,又朝不远处的厅堂看去。
因贵客身份尊贵,除了杜夫人的两名贴身侍婢守着之外,屋外廊上,站了好几个身型挺拔的年轻男子,那模样,一看便训练有素,绝不是普通的杂役侍从。
为首的那个十分敏锐,隔着这样的距离,已然察觉到常金的目光,立时也往这边看。
尽管看不清面目,但那样的气势,不必走近,便能让人胆寒。
也罢,这样的深宅大院,她跑不到哪里去,况且,还有外人在此,若执意要将她扭送走,反而闹得不好看。
“也好,”常金收回目光,和和气气地示意她自到一旁荫凉处候着,“只是辛苦娘子,得仔细些,莫扰贵客。”
云英笑着应是,在常金的注视下,果然没有直接靠近正厅,而是沿着一旁的游廊,从侧边步上台阶,在离那几名侍卫数丈的地方便停下脚步。
直到这时,她才看清那位为首的侍卫的模样。
他身量高,肩宽体阔,十分魁梧,站在这些本就训练得比常人体格健硕的侍卫们之中,也显得格外出挑,明明都穿着同样的圆领袍,却能教人一下看出,他是其中头目。
更不一样的是,他生得高鼻深目,面目俊朗,深邃的眼瞳明明是棕色的,却在光线的照射下,闪出一道泛蓝的光泽,高高束起的黑发间,亦能看到几缕金与棕。
看来未及弱冠的年纪,英气勃发,不似武澍桉的意气高傲,反而有种蓄势待发的沉稳。
应当是个西域人。
大周与西域诸国通商往来已有数十年之久,京都包容开放,有西域人不足为奇,但瞧他的身份,显然在军中就职,且职衔不低。
京都军中,能得重用的西域人并不多见,既用被用作护卫,可见屋里那位贵客,必是皇室中人。
难道是吴王?
云英脑中闪过数个猜测,却无暇一一细想。
眼看那名护卫已注意到她的靠近,一双泛蓝的眼警惕地盯着,她深吸一口气,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时,扬声高呼:“夫人!求夫人救救云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