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孬种。”萧妄不屑嗤笑,“不过这也的确是个好法子,原本他们就没必要出来和咱们硬碰硬,能以逸待劳,耗死咱们,何乐而不为?”
嘲风脸上露出难色,“那咱们还继续吗?颂将军适才又遣人来问,有没有颂娘子的消息。属下怕再耽搁下去,他会自己领兵回去救人,坏了少主公的消息。”
萧妄眉宇锁得更深,长长叹了口气,“这倒的确是他会干出来的事。我这位二舅父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急了些,做什么事都沉不下来心,大舅父都提醒过他好多回了,就是不往心里去,怪道只能在颂家做二把手,登不了正堂。”
嘲风低下脑袋,不敢应声。
萧妄又道:“去,告诉他一声,我已经派鸣雨他们回去救人,都是军中一等一的好手,很快就会有消息,叫他把心往肚子里放,他的宝贝从侄女出不了事。再去把小沈将军请来,我有任务,必须由他去执行。”
于是大军又在琅琊驻扎了五天。
羯军依旧据守大岘山,没有出来迎战的打算;鸣雨也迟迟没有送来颂惜君得救的好消息,反而是他们先前沿途修筑的补给通路,遭兖州一带的羯军偷袭,损毁了几处,得赶紧修补,粮草和辎重也开始出现短缺。
种种噩耗逐渐在军中掀起一股不安的躁意。
饶是嘲风对自家少主公忠心不二,也难免对他的决定心生摇摆。
到了第七天,这种焦躁就再难喝止,士兵们士气越发消沉,有几人甚至出生当逃兵的打算。
颂庆年作为副将,不但不制止他们,整肃军纪,还带着几个颂家人,直接找上主帅大营,指着萧妄的鼻子,厉声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打算拖着我们,在这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耗一辈子?阿惜的安危,你究竟管还是不管?”
萧妄在堪舆图前转过身,冷冷地扫他一眼,“我说过了,我已派人去打探消息,等他回来,这场战事就会有个了结。阿惜的事,我也已经派人前去搭救,她不会有事的。阿惜到底是颂家的人,眼下我们和朝廷明面上还没彻底撕破脸,没有正当理由,他们是不会对她下手的。”
“不会对她下手?”颂庆年冷笑,“倘若被抓的是那位劳什子郡主,你还能不能这么冷静地站在这里说风凉话?”
萧妄沉下脸,眼底已有怒气。
其余几个颂氏亲眷已打起寒战,嘲风也默默往后退了一小步。
颂庆年却仍旧梗着脖子,不管不顾地喊:“阿惜怎么说也是你的亲表妹,颂家也于你有恩。就算你不想娶阿惜,也不该看着她去死。若你没这能力,救不了她,就直接告诉我,我带兵回去救人,你继续留在这鬼地方看山看雪,咱们这就一拍两散!”
“咻——”
一道寒芒自众人眼前划过。
大家还没看清楚那是什么,颂庆年颊边便多了一道血痕。
整座营帐顷刻间鸦雀无声。
“二舅父慎言。这里是军营,不是秦淮河上的歌舞坊,容不得你放半句狂言。”萧妄指尖拨弄着沙盘上的小旗帜,冷声告诫,“你若再敢多说半句动摇军心的话,休怪我不念血缘亲情,将你军法处置!”
众人纷纷倒吸口气,低下头来。
颂庆年也结了舌,心中虽还充斥着不满,但面上已不敢显露分毫。
嘲风暗暗叹了口气。
他虽只是萧妄身边的护卫,并未真正独立领兵打过仗,却也深谙对于一支军队,尤其是处于劣势的军队来说,“士气军心”有多重要。今日少主公虽然能凭借自己多年来在军中的积威,暂时把这波骚乱镇压下去,可却没办法让底下人打心眼里对他服气,听他调遣。
若再不送来一个好消息,让他们振作一下士气,只怕不等羯人或者朝廷军来找他们麻烦,他们自己就已经先溃不成军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该怎么办?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祈祷,就在他琢磨,要不要再往南边派点人,去搭救颂惜君,一个兵卒便捧着一封插着鸡毛的书信,“吭哧吭哧”朝主帅大营奔来。
“报!百草堂送来加急现报,晏清郡主得知颂家娘子落难的消息,已经调动附近所有百草堂的人力,帮忙救援,现已探查到颂娘子所在,不日便会有好消息送来,望诸位将军放心!”
众人一愣,没反应过来。
颂庆年掏着耳朵上前,不敢相信,“你说什么?谁去救阿惜了?”
萧妄一把推开他,夺过兵卒手里的信,手忙脚乱地展开来看,手实在太抖,还不小心将信纸撕坏一个角,惹得颂庆年嗤之以鼻。
信上内容确t?如小兵所言,一字不差,字迹也的确是那丫头的。似是怕他不信,她还用她那枚独一无二的宗主玉佩蘸着朱泥,在信尾处盖了个大大的红印。
萧妄反倒越发没办法放下心,一把揉了信纸,咬牙切齿地就要喊人赶紧拔营回去救人。
却听“当啷”一声,两道金光自牛皮信封中掉出,低头一看,正是当年他从烂柯山插天峰上求来的那枚金铃。
而今铃铛一分为二,就意味着她已经……
萧妄的心“咚咚”猛跳两下,脑袋有一瞬空白,僵立在你原地,不知该喜还该忧。踟蹰间,他余光瞥见其中一半铃铛里头,还塞了一张折成方形的纸。
他忙蹲下来,捡起那半枚铃铛,抠出里头的信纸,展开细看——我很好,不许过来,否则我便当你是放心不下你的亲亲表妹,必须亲自赶回来救她,那你我便彻底完啦!
怕他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她还特地将最后一句话用朱笔用力描了一遍,以示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