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这花灯无论上看下看,左瞧右瞅,哪怕把灯芯拔出来研究,依旧找不到半个字。
白露顿时泄了气,“哪有这么办事的,做这么大排场,连个姓名也不留,人家小娘子知道他是谁啊……”
秋姜忍笑,“保不齐人家就是知道呢!”
“那光他们俩知道也不成啊!”白露继续犟嘴,“天上的神仙都不知道,谁给他们庇护?这钱不就白花了?”
沈盈缺被逗乐,玩味地打趣她:“你这般着急,莫不是希望这烟火是有人送给你的?”
白露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像咬到舌头。
沈盈缺轻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没说什么。
少女怀春,再正常不过了,哪怕她如今看透情爱,再生不出什么旖旎的心思,也难否认,她曾经对这些也有过憧憬。听说烟火能玩出许多花样,她也曾对萧意卿有所期待。可直到她从语冰楼跳下,这种期待,也仅仅是她的一厢情愿。
倒是听说沈令宜过生辰的时候,那家伙挪用国库里的钱,陪她风花雪月了一回。
但也仅是一回。
场面更远不及今夜这般奢华。
所以到底会是谁呢?又是打算送给哪家小娘子?
能做到这种地步,花费的心思怕是比真金白银还要多,那位小娘子定是他心尖上最珍之重之的挚爱,少一根头发丝都能叫他心疼半天。
哪像自己,掏心掏肺地倒贴了一辈子,只落得那样的收场。
怎么办?
她都有些羡慕那个小娘子了……
沈盈缺轻轻闭上了眼。
游玩的心思彻底被搅散干净,她也不多流连,命人就地停船上岸,往牛车停靠的地方去,预备打道回府。
秋姜几人见她情绪不高,也不好意思再说笑,就这样沉默地在后头跟着。
因着这场“白昼流星”,秦淮河附近的人都挤到河边看热闹,原本拥挤的集市反倒空旷下来。拉车的犍牛和他们离开前一样,停在道边安静地吃草,脖子上的金铃随它的动作一晃一晃,声音清脆悦耳。
不一样的是,牛车边上多了一个着宦官衣帽的中年侍者,脸颊瘦削,身形矮小,一手提风灯,一手执拂尘,甩着和牛尾巴相同的节奏,驱赶周身逐光而来的蚊虫。
一见到沈盈缺,他立马扬起温和的笑,上前两步朝她拱手行礼,道:“奴婢周时予,给晏清郡主请安。”
沈盈缺礼貌地点了点头,却实在想不起这人是谁,戒备地盯着他,不敢靠近。
那人也不恼,犹自保持着和蔼的笑,自我介绍道:“十三年前,奴婢曾奉命去落凤城传旨,半路遭遇匪患,险些延误军机,先帝降罪下来,还是征北将军为奴婢求的情。奴婢那时候重伤卧床,在贵府叨扰了有大半月,多亏月夫人照顾,才捡回一条命。郡主当时也在边上,奴婢还给您剥过一个橘子。”
听到这话,槐序终于想起他是谁,轻轻“啊”了声,笑着朝沈盈缺拱手,“当年属下也在场,周时予所言非虚,郡主尽可信赖。而且……”
话说到一半,他又觉察到什么,怪异地“嘶”了声。
沈盈缺虽还有些狐疑,但有槐序作保,她也不再过多为难,直截了当问:“周公公寻我何事?”
周时予含笑甩了甩手里的拂尘,没有直接回答,仰头朝天上的烟火努努嘴,问:“这白昼流星,郡主可还喜欢?少主公特特从北边寻来匠人,用公输般的技艺,为郡主改良出来的,费老鼻子力气了。”
此言一出,众人俱都惊呆。
饶是沈盈缺活过一世,见多识广,此刻脑子也有些控制不住“嗡嗡”,像进了一百只蜜蜂,“你、你说什么?这烟火是你家少主公为、为我做的?”
周时予笑着点头。
沈盈缺还是不敢相信,“你家少主公是谁?”
周时予仍旧没有回答,笑着举手加额,在漫天烟火下,躬身朝她一揖到地,声音无比清朗:“广陵王殿下命奴婢前来,给郡主递话。王爷有事,诚邀郡主相商,还望郡主千万拨冗,到汤泉宫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