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忍不住抱剑往后缩,秋姜给沈盈缺打伞的手也隐隐发颤。
沈盈缺站在一众视线的中央,面上却无波无澜,抬眸静静打量着面前高大俊逸的男人,目光冰冷如刀。
当年城破之日的确是她生辰不假。
阿父为了那天能陪她过生辰,也的确从值上特特赶回来。
可他从来不是什么徇私渎职之人,动身前,他早已将守备之事都安排妥当。两位守城的主将俱是他心腹,各处岗哨也都是他自己训出来的亲兵,一应关隘枢纽更是有重兵把守,连灶房的火头兵,他都仔细查问了一遍,根本不存在什么“无将看守”。
别说当时羯兵只调来一个营,便是全军倾巢而出,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凿开落凤城的大门。
这些萧意卿明明都知道。
当年她为破城之事自责时,还是他分析这些来安慰自己。
可现在……
适才她故意在胡氏面前提沈令宜的身世,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让她知难而退,莫要再与自己呛话,并没打算真把事情说出去。
毕竟她和她阿弟也姓沈,事情要是处理不当,他们也会跟着受株连,她可不想为二房那群蠢货陪葬。
凭萧意卿之敏锐,如何猜不到这个?
可他还是闹将起来,为了沈令宜,竟这般当众编排她,连她阿父的身后英名也全然不顾。
那可是他的知遇恩人啊!
而偏偏,她还真反驳不了。
莫说她了,连天禧帝都还没弄清楚,当年固若金汤的落凤城,究竟是怎么破的。
萧意卿这招可真够狠啊,用一个无法查证的事实,盖过自己红杏出墙的绯闻,还反身将脏水都泼给了她,让她百口莫辩……
熊熊怒火在腔膛里燃烧,沈盈缺不由握紧了拳。
“哎哟,好端端的,这是闹什么。”
从事发到现在都不曾吭过一声的荀皇后,似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弯起两道漂亮的罥烟眉,笑吟吟上前打圆场。
“小两口吵嘴耍花枪,也值当闹什么退婚。都听本宫的,别吵了。子端你是男子,先服个软,跟阿珩认个错,这事就算完了。”
扭头又招呼沈盈缺,“阿珩若是觉得不够解气,就锤他两拳,只要别打脸,打哪儿都成,母后给你做主,别怕。”
胡氏一向心思灵便,听出荀皇后这是打算在太子充当恶人之后,抓紧时间赶来唱红脸,好将这些污糟事都含混过去,于是立马开腔附和:“就是就是,这两口子过日子,哪能没个嘴巴嗑到牙的?吵吵架就完事了,说什么退婚不退婚,伤感情。阿珩过来,有什么委屈都跟祖母说,祖母给你做主。”
边说边朝沈盈缺招手,朝她牵起一个无比慈爱的笑,全然忘了,就在刚刚,她还伸脖子瞪眼,恨不能将沈盈缺碎尸万段。
另一边,萧意卿也接到了荀皇后斜眼睨来的警告,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他承认,适才那番话,他说得是有些重了。倒也不是他有多么想给沈令宜出头,他只是气不过。
气不过她这样给他设下套;
也气不过她张口闭口就要和他退亲,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
现在冷静下来,他也有些后悔。何必跟她争呢?一个四六不懂的小女娘,争赢了又有什么用?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忒给自己丢脸。
且这里头还夹缠着他与沈令宜的事,他也实在好奇,自己明明那么小心,从没露出过马脚,连荀皇后都不一定晓得这里头的内情,这丫头是如何发现的?还给他下了这样一个套。
这对他可没任何好处。
且得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仔细盘问清楚,否则他寝食难安。
深吸一口气,萧意卿缓和下情绪,柔声对沈盈缺道:“孤与令妹无事,你莫要多想,具体的,孤回去之后再解释给你听。你也莫要再胡闹,你是孤的妻,是大乾未来的皇后,无论谁都替代不了。只要你乖乖听话,孤不会计较你今日的算计,也不会责怪你的无礼之举,还会帮你去父皇面前求情,免去你接下来的禁足,如何?”
边说,边大度地朝她伸出手。
沈盈缺不禁想起前世最后那个晚上,他追着自己到了语冰楼的楼顶,于烈烈火海中朝她递过来的手,人微微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