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根绳子来。”她对着程瀚麟挑了挑下颌。
程瀚麟层层叠叠穿了好几件绢衣,当下奉献出一件,扯成布条,结在一起。
两人把和尚里三层外三层地捆了,撂在一旁。
又协力把江慎的尸身拖到一间空置的小石室里,搬了几块石头堆在门口。
程瀚麟双手合十念念有词:“江兄,我等异世相逢一场,也是缘分。奈何仓促之间,不能将江兄妥善安葬,若在下能活着出去,一定亲去黔州向江兄的父母亲人赔罪……”
虽然是萍水相逢,但眼见着一个大活人才几个时辰就变成了尸首,任谁都不会好受,何况死的还是温和儒雅的江慎。
海潮心里发堵,回到石室,将事情向陆娘子简单说了,陆娘子几乎吓晕过去,这后半夜怕是睡不着了。
海潮忍不住嘟囔:“出了这种事,竟然还要跟这种人一起去打妖怪,反正已经捆起来了,扔在这里不就好了。”
陆琬璎若有所思道:“我倒觉得还是如此处置妥当。若他是无辜的,七日不食不饮,性命堪忧。若他是坏人,倒是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比将他留在这里放心。我们走后,不知这庙里是什么光景,万一他设法挣脱了绳索,使些手段,我们反受其累。”
海潮嘟了嘟嘴,不得不承认道:“好吧,你说的对。你真聪明。”
陆琬璎抿唇浅笑:“我只是事后诸葛亮,聪明的不是我,是……”
海潮不想再听见梁夜的名字,忙打岔:“趁着天还没亮,赶紧睡会儿吧!”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只有一个人例外。
程瀚麟看见死尸呼天号地的,但回到石室里,一沾石床,上下眼皮立刻开始打架。
不知睡了多久,他听见响动撑开眼皮,隐隐绰绰地看到梁夜靠坐在旁边的石床上,支着一条腿,手里拿着个火把,裤腿挽到膝弯,苍白的脚踝上一道伤口深可见骨。
他正想问,便见梁夜将火把凑近伤口……
程瀚麟忍不住“嘶”了一声,仿佛烫疼的是他。
梁夜面无表情地向他瞥了一眼,随即垂下眼帘。
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有脸侧滑下的冷汗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显示他有多疼。
程瀚麟想问问这伤口是怎么弄的,但见梁子明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梁夜用火灼烫过伤口,又从衣襟上撕了条布条,一圈圈地把伤处缠上。
程瀚麟眼皮发沉,又泛起迷糊来。
恍惚之间,他突然想起件事,上半夜他醒来时梁夜不在房里,他去正殿寻他,这才发现了江慎的尸首。
当时梁夜是从哪里走出来的?他在混沌的脑袋里搜寻着,可惜当时只顾着看尸首,没留意。
这么说起来,命案发生时,梁夜也不在房里……
程瀚麟捶了一下脑袋,他是怎么回事,竟然怀疑梁子明,梁子明半夜出门,一定有他的道理。
这么想着,他安心地沉入了梦乡。
万幸下半夜没出什么幺蛾子,清晨程瀚麟被一道清冽冷彻的声音叫醒:“该起来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梁夜坐在石床上,长发用一根树枝挽得整整齐齐,中衣也烤干了,交领一丝不苟地遮住脖颈。
看看人家这气度,真真是瑶林琼树,玉魄冰魂!程瀚麟搔搔乱麻似的头发,不禁自惭形秽。
程大郎啊程大郎,你何德何能,竟然能和惊才绝艳的梁子明共处一室!
昨晚那一丝疑虑顿时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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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五个人都来到了祭坛边,按照帛书上的方位在四周站定。
第一缕天光自穹顶的窟窿洒下来,四周长明灯一盏接一盏倏然熄灭。
整座庙殿顿时笼罩在阴影中,只有鸟首人身像沐浴在晨曦中,投下不祥的影子。神像上的血迹已擦干净了,但仍然透着诡谲妖异。